午饭过后、朱杨氏喂完圈里的大花猪,便披着一件羊皮袄、拿着一条长凳坐在自己家的门前钉着鞋底儿。从春节到现在她已经做好了四双布鞋----两双男式的、两双女式的。只是她不知道这鞋的主人啥时候能回来让她看上一眼。想到此、她眼里雾气升腾,她用手揉了揉眼,愣是没让眼里的泪水流下来。
刺眼的阳光照耀之下,恍惚中那个让她魂牵梦绕的身影仿佛伫立在她眼前。欸,自己这是想孩子想疯了!朱杨氏无奈地笑了笑、把锥子尖儿在花白的头发上蹭了两下,依旧忙着自己的手里的活计。
“娘--!”恍惚之中似有人在轻声呼唤她。咦--、刚才是自己产生幻觉了,这会儿咋又幻听啦!?可自己刚才明明听到自己的“旭儿”叫自己“娘亲”呀!这人一老,就不中用了!朱杨氏无奈地摇摇头,继续忙着自己自己手里的活计。
“娘--!”又是一声亲切的呼唤!
“俺的娘唉,这咋大白天还闹上鬼啦!”朱杨氏被吓了一跳、锥子尖猛的一下子扎到了自己的食指上,殷红色的鲜血涌了出来、滴在了鞋底子上,朱杨氏忙把食指放到嘴里不停的吸吮着。
“您猜猜我是谁----!”说话间,一双大手捂住了朱杨氏的双眼。她的眼前一片漆黑
“是……旭儿吗?!”朱杨氐双手颤抖着抚摸着那双遮住自己双眼的大手,眼里的泪水夺眶而出。
“娘……、是我--!”随着一声发自肺腑的呼唤,朱杨氏的眼前一亮----自己那人高马大的儿子铁塔般杵在自己眼前。
“真是旭儿回来啦!”朱杨氏忙丢下手里的活计、站起身、捧着自己儿子黝黑的面庞,泪水顺着满是皱纹的脸颊流了下来。
“娘、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哭啥?”朱旭扶着朱杨氏坐在长凳上宽慰道。
“娘这是高兴的!娘这是高兴的!”朱杨氏用干枯的手掌擦去脸上的泪痕欣慰的说道,“咋的、花儿她娘没跟你一起回来?”说着老人竟向朱旭的身后望去。
“娘……,雪梅她……不在啦!”朱旭的神情一滞,脸上的笑容立马僵住了。
“旭儿……,你说啥?你再说一遍!”朱杨氏愣愣地望着自己的儿子,不可置信的问道,“去年腊八的时候人还好好的,一眨眼儿、人就没啦?”
“今年正月初一……小鬼子偷袭我们根据地。雪梅……张护士……还有50多名伤员……都……牺牲了。”朱旭断断续续的叙述着事情的经过,眼里满是泪水。
“这天杀的小鬼子!----咋吃人饭不拉人屎呀!”朱杨氏形如枯槁的脸上老泪纵横,“可怜我的小孙女才两岁,就没了亲娘!”
“娘--,小鬼子不单杀了雪梅和我们的同志;潘家峪1230名乡亲们也惨遭他们屠戮。娘……,此仇不报、儿子对不起雪梅和牺牲的战友,更对不起潘家峪惨死的乡亲们!”说话间朱旭泪光点点的眼中透出了腾腾的杀气。
“对、旭儿,绝不能轻饶这群吃人饭不干人事儿的畜生!”朱杨氏用棉袄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愤恨的说道。
“娘,拴娃给您磕头了!”朱旭身后的小机灵鬼拴娃快步走到朱杨氏跟前、跪在地上就给朱杨氏磕头。
“旭儿、这孩子是……?”朱杨氏望着似曾相识的拴娃有些发愣。
“娘、你忘啦----?去年我和朱大哥一起回来过,你还给我做过烙饼摊鸡蛋呢!”拴娃嘴很甜、一口一个娘叫着,叫得朱杨氏眉眼弯弯、脸上全是笑容。
“噢……你就是那个瘦的皮包骨的'小可怜’呀,现在长得可真壮实。”朱杨氏望着眼前长得虎头虎脑的拴娃倍感欣慰,“这有秧不愁长、没秧才愁死人呢。”说完,朱杨氏竟用深邃的目光看了自己儿子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