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韵轩里。
楚亦姝正忙着检查要给清音阁那边送去的膳食和东西。
梁若君月份越来越大了,吃的、用的都得仔细更仔细,小心更小心。
虽然,梁皇后派了张嬷嬷贴身照顾梁若君,只要是进了清音阁院里的东西,都会一件一件检查仔细了。
但,太子既让她管理东宫的各种事务,她就得事先做到最好,不叫太子失望。
“好了,东西都没问题,青玉,一会儿你就领了人送去清音阁吧。”
楚亦姝长长舒了一口气,往后靠在椅背上,正要闭目缓缓神,就见回来的元祁和妙仪,踏进院子,朝她这边望了一眼,见她也看着他们,便心虚地飞快别过脸去。
像是故意要遮掩什么。
这两个孩子今日是怎么了?
楚亦姝把他们两个叫过来,问他们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结果,两个小家伙一反常态、支支吾吾,“没,没什么,母妃,太傅先生留了好些功课呢,元祁先带妙仪下去温书了。”
“元祁,你留下来。”
元祁从小就不是会撒谎的孩子。
他但凡想要隐瞒什么,都会忍不住先红了耳根。
楚亦姝带着他来到廊下,左右只有他们两个人之后,楚亦姝自下而上地看着他的眼睛。
“元祁,你母亲还在的时候,教过你小孩子是不能说谎的吧?究竟发生什么了,你要这样特地瞒着我?”
“楚母妃……我……”
元祁红了眼睛,看看她,语气里全是为她鸣不平,“楚母妃管理东宫,约束下人,为父王分忧,尽心尽责,可外面的人却说楚母妃你……说你……”
“说我什么?”
“说楚母妃你奸邪狡诈、心思歹毒、蛊惑人心,是叫我父王失去理智的妖妃!”
元祁眼睛更红了,他不明白,楚母妃明明这样好,外面的人为何要这样诋毁她、污蔑她。
楚亦姝简单听了几句,心里已经大致明白了。
外头那些话,是有人故意传播的。
“楚母妃!元祁这就去找父王,让他把外面那些胡说八道、乱嚼舌根的人全都抓起来!不许他们再说半个字!”
“好了,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别去。”
楚亦姝将人拦下,抱进怀里,为他擦了擦眼泪,轻轻哄他说:“你就是为了这个不高兴啊?没事的,几句话而已,伤不了我的。”
“真的么?楚母妃?”
元祁睁大双眸,眼巴巴看着楚亦姝。
他跟着太傅读书读史也有这么久了,自然知道什么叫做“人言可畏”、什么叫做“众口铄金”。
若那些人继续这样将不实谣言传播下去,楚母妃的声誉就全毁了!
甚至,外头那些人若是被人鼓动,被人蛊惑,聚在一起要对楚母妃喊打喊杀,那楚母妃还不知会陷入怎样的危险!
楚亦姝见元祁知道这么多,懂了这么多,很为他高兴。
不过,她冲他笑笑,对他深深说:“你既已知晓流言蜚语的有伤人的力量,那就更应该知晓嘴长在别人身上,别人要如何说、如何想,是怎么也管不了的。”
“若当真严防死守、重刑高压,能叫一个人闭嘴的话,也不会有‘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句话了,对不对?更何况,既然你知道那些话不实,是有人故意而为之,那我们气愤恼怒、严刑重罚,是不是就着了这些人的道呢?”
“那……那……”元祁有些迷茫,“难道,我们就什么也不做?继续让他们诋毁楚母妃么?”
“自然不是啊!”
楚亦姝捏捏他的红鼻子,认真教元祁:“你说,除了跟风说上一两句闲话的人,最初散播流言的人,她们的目的是什么?”
“唔……”
元祁低头细细想了一会,他说:“那些人想坏了楚母妃的名声,想借着百姓的悠悠之口,让父王疏远楚母妃。”
“那她们要达成这个目的,关键之处是什么?”
“是……是坏了楚母妃的名声?”
“不对。”
“让父王疏远楚母妃?”
“也不对。”
“百姓的悠悠之口?”
“是啊。”
楚亦姝将元祁抱起来,走到院子里开着牡丹花的花圃旁,指着牡丹花丛之下的土壤,对他说:“天下百姓,是载水之舟,是滋养大周这朵繁花盛开的土壤。”
那些人之所以要四处宣扬她是妖妃、是狐媚,就是因为单凭他们自己的力量,已经不能对她造成什么威胁了。
他们只能寄希望于挑动百姓这股巨大的力量,让百姓厌恶她、讨伐她。
太子殿下,要做好一个爱民敬民的太子,就不得不听从百姓的声音。
“可是,元祁你要知道,一开始的虚假之言,或许因为太过猎奇、太过冲击,能蒙骗了百姓一时,但,却不能永远蒙住百姓的眼,只要将真的摆到他们眼前,他们会看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的。”
“楚母妃的意思是……”
楚亦姝冲他眨眨眼睛,“是啊,说的再多,也比不上做的啊。元祁,往后几日,你可要多陪着楚母妃一起行事啊。”
“嗯!元祁会的!”
往后几日,京城里关于楚亦姝的流言传得愈发不堪起来。
虽然太子顾惜楚亦姝,下令禁止这些人议论,还在茶楼酒舍抓了几个故意煽动情绪的人进大牢。
但,和楚亦姝说的一样,流言并不会因为这些人被抓而停止。
甚至,梁若君见势还让梁家那边派出人手,将事情越闹越大。
这天。
借着菩萨诞辰之日,楚亦姝向太子请示之后,带着元祁、元恪、元茂三位世子到京郊的大佛寺敬香祝祷,祈求佛祖保佑东宫清清静静、安然无事,祈求佛祖保佑太子妃和她腹中的孩子能平平安安,一切顺遂。
京城吃瓜的百姓知道后,都觉得她是故意在演戏呢!
她眼见太子殿下的雷霆手段,封不住他们的悠悠之口,便故意装出一副关心太子妃的样子,果然是有心机、有手段的女人,他们才不会这样轻易相信了她呢!
梁若君见外头的唾沫星子都快把楚亦姝给淹死了,她真的好开心,好畅快,每日吃饭都能多进一碗。
“呵呵呵,亏得她想出带上几位世子一块去寺庙祈福敬香的法子,只可惜啊,外头那些人根本不买她的账。”
“哎呀呀,那个贱人肯定快气死了吧?真不知道她此时此刻的脸色,该有多难看。”
可是。
梁若君根本不知道。
楚亦姝不仅完全不受影响,她还用梁若君月份越来越大、腹中胎儿得仔细再仔细为由,拿了太子的帖子,每日都请宫中御医来给梁若君请平安脉。
每日,接御医的小轿在东宫外停下,楚亦姝就已经在大门口候着了。
她亲自将御医领进梁若君的清音阁,自己在外面等着,直到御医出来后,再亲自领着御医出东宫。
一连十几二十日,风雨无阻,没有一日停歇。
宫中御医和寻常百姓不同。
他们在宫中任职,对太子、太子妃、太子侧妃的事情多多少少也是知道一些的。
尤其,太子侧妃,楚氏,不仅是平乐郡主的生母,更得了皇上一块御笔亲题的匾额,一幅宫中画师所画图画。
当今皇上是何等圣明之人,怎会分不出谁好谁坏?
所以,他们回到家中,都忍不住和自家夫人嘟囔几句,说太子侧妃明明是最老实本分、恪守规矩的人,怎的白白受人这般污蔑?真是可怜哦!
于是乎,维护楚亦姝的声音,以各位御医的家为源心,渐渐在京城里传开。
虽然,说楚亦姝不过是在演戏的声音依旧存在,但,和之前那些全是诋毁之言的情形相比,已然有了变化之势。
见情况差不多了。
楚亦姝站在窗边瞧着渐渐干枯发黄的树叶,对元祁说:“日子一天天冷了,又快到冬天了。今年是你父王立为太子的第一年,如今虽还不到腊月,我们也可以多施几次粥了。”
“是,我这就去和弟弟妹妹们说!这次我们一块去施粥!”
元祁立刻明白楚亦姝的意思,两只大大的眼睛亮晶晶的像宝石,立刻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