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结束,秦王妃回到秋水阁。
忙了一日,她整个人都有些乏了,但,当元祁拿了书本、画册、鲁班锁来找她,她还是眉目温和地摸摸元祁的脑袋。
“好,好,元祁想要母亲陪着玩,那母亲便陪你。”
屋子里,欢声笑语、乐意盈盈。
玩了一会儿,秦王妃确实有些累了,便在旁边坐着,笑着看日渐长高的元祁自己在旁边玩。
可,看着看着,秦王妃忽然发现昏黄跳动的烛火下,元祁的眉眼好像……和秦王越来越不像了。
她眼底眸光变得复杂起来,不动声色把青玉叫来,问她:“你瞧,元祁是不是又长大了些?”
“唔……”
青玉定睛看了看,点头笑说:“小世子五官的确长开了些。虽然,小世子的小脸如今还圆乎乎的,不过,已经能看出眉目俊朗了呢!再过几年,咱们小世子啊,一定是一等一的俊俏儿郎。”
听到这,秦王妃似乎轻轻松了口气,笑容也愈发自然了些。
她语气悠悠:“是啊,他怎么会不是一等一的俊逸儿郎呢……”
青玉没注意到她的神情变化,只凑近些,又说:“王妃,小世子眼瞧就要过了淘气的年纪,不那么缠人了。王妃真的不想法子多和王爷亲近亲近,再多要几个孩子么?”
先前最受宠的楚氏被禁足,王爷能来看王妃的时间就多了。
而且,今日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夏公公来王府送赏赐,王爷和王妃并肩而立,瞧着完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席间,王爷对王妃也十分有礼客气。
王妃怎么就……
“行了——”
“王妃——”
秦王妃沉了面色,正要呵住青玉后面她不想听的话,就有个小侍女神情凝重从院外走了进来。
小侍女将一张叠得整齐的纸条放到桌上,“王妃,这是奴婢刚刚在园子里捡的。”
“捡的?”
秦王妃将字条拆开来一看——
小小的纸条上,画着的是华容道的图纸。
是她。
秦王妃心里一沉,立刻明白这是楚亦姝在向她求救。
她身为王妃,管理好后宅不出事,就算尽到了该尽的职责。
其他的,譬如,楚氏那日究竟是否被冤枉,她是可以不管的。
但……
想到青玉刚刚说的那些话,她柳叶般的眉毛,稍稍一扬。
“青玉,派人去请王爷过来吧。就说,元祁想看一看皇上所赐的玉如意。”
说罢,她已经将纸条投入香炉烧得干净。
秦王妃一向不主动请秦王去秋水阁,所以,听高祥说完秦王心里还有几分诧异。
王妃这是……
忽然转了性子,愿意向自己示好了?
虽捉摸不透,但,秦王向来都十分给秦王妃面子。
很快,秦王到了秋水阁。
他还想看看秦王妃究竟打的什么主意,谁知,元祁真的仔仔细细将明宣帝赏的玉如意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还说这样好的玉如意,他是真的喜欢。
秦王趁机教导元祁,“元祁喜欢,那父王便将这柄玉如意给你了。不过,元祁看上的东西,不能总求着父王给你,元祁得靠自己的本事去争取、去获得。”
他的儿子,得和他一样,是山间最勇猛的野兽,是天际最迅速的猎鹰!
元祁懵懵懂懂虽不大明白,却也点点头应下:“是,父王教诲,儿子记下了。”
“嗯。”
秦王欣慰地拍拍元祁的脑袋,视线不由自主往旁边的秦王妃看去。
自他来后,秦王妃一直坐在旁边查阅王府这几个月的账务。秦王让她歇一歇,明日再看,秦王妃却只稍稍抬了头,说不能耽搁,就继续看了。
秦王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这时,元祁拉了拉秦王的衣袖,分外自豪说:“父王,儿子已经能在半炷香的时间里解开华容道了!其他叔叔伯伯的儿子们,什么元景、元昌(太子的两个孩子)都没有儿子厉害!”
骤然听到“华容道”这几个字,秦王神情不由一滞。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元祁已经迈着小短腿蹬蹬蹬跑进里屋,抱着自己的华容道兴奋递给秦王,求称赞般说:“父王,喏,给你。无论你怎么打散,元祁都能在半炷香里解开!”
“是么?那元祁给父王看看。”
秦王笑着为元祁打散华容道,但他却没发现,自己的笑容是那样的勉强。
元祁是真的很聪明,不论秦王如何排布,他都能很快解开。
不过,元祁是高兴了,秦王心情就不怎么好了。
他从秋水阁走出来,虽已夜深,可风还是那样热,热得他心烦意乱、心乱如麻。
高兴见他额头起了汗珠,说:“王爷,奴才们已经将冰都布置好了,王爷回去歇一歇吧。”
闻言,秦王忽然鬼使神差问出一句:“王府里各个院儿都有冰么?”
“!”
高兴心头一跳,有些捉摸不透秦王这句话究竟是在问谁。
但,其实问出这句话后,秦王已经自嘲地笑了。
王府下人从来都是拜高踩低,那个地方自然不会有冰。
他深深沉了口气,似做了什么决定,双手往背后一负,阔步朝墨韵轩走去。
——
这头。
春儿搭了根板凳趴在院墙上,紧紧盯着来墨韵轩的路。
裴明宗劝她:“别做梦了,我才将纸条送去秋水阁没一会儿,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有人来了?”
“你不懂。楚姐姐说了,今晚一定会有人来的。我得在这儿守着。”
“切。怪不得是主仆,一个比一个会做梦。”
裴明宗又笑了,然而——
“光!灯笼!是灯笼!!”
裴明宗不敢置信地回头,浓浓黑夜里,闪烁的灯光是那样的清晰明显!
他心念一跳,他奶奶的,里头这位究竟是人是鬼,怎么算得这样准?说会有人来,还真来人了!
“楚姐姐!楚姐姐!来了!有人来了!”
春儿已经麻溜从板凳上跳了下来,擦掉院墙下自己的脚印,将凳子搬进屋里。
“好。”
楚亦姝夹了一块有毒的菜,放进清水里涮了三遍,深吸一口气吃进了肚子里。
春儿见状,也跟着夹了一筷子。
不过,她并没有打算用清水涮洗的意思,她准备直接吃。
“你干什么?!”
楚亦姝伸手要拉她,春儿却躲开她的手,毫不犹豫吃了下去。
水洗过之后,毒性就没那么大了。
楚姐姐怀有孩子,自然得更小心些。
但,若她们两个都中毒不深,怎么能演好这出苦肉计?
更何况,那日是她沉不住气,才让秦王看出了端倪,这是她赎罪的机会!
“春儿,你——”
“唔——”
“哐当!哐当!!”
顷刻间,春儿就感觉腹痛难忍,她咬着牙一把将桌上的盘碗全都掀翻在地,弄出巨大的动静。
远远朝这边来的秦王听到声响,心里蓦地一急,才刚问:“那是什么声音?快去看看!”
裴明宗已经一脚将锁着的院门踹开,大喊:“不好了!不好了!!快来人啊!!楚侍妾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