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想要什么？”
楚亦姝伺候他这些日子，几乎从来没有提过要求。如今，她居然敢大着胆子求恩典了，秦王一下就有了兴趣。
楚亦姝见秦王心情不错，眼睛又亮了亮，说：“王爷能不能赏奴婢一本《京师坊巷志》？”
“《京师坊巷志》？你想读书？”
“是啊。”
楚亦姝点头，恭顺乖巧答说：“奴婢自幼在西北长大，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奴婢想着，往后既然要在京城长久生活，就想先了解一下。”
“呵，你倒是有趣。”秦王被她的话逗乐了，旁人若是想知道京城是个样，定会找人来问一问，她倒好，竟想着从书里找答案。
不过，想读书是好事。
秦王没有丝毫犹豫，一口答应下来。
到了下一个驿站，不止是《京师坊巷志》，秦王还让人找来了《燕山地记》、《直隶通志》、《通州地方录》。
有了这些书，秦王再来时，楚亦姝不仅不觉得无聊，反而读得津津有味、十分入迷。
不过，地方志里有些字楚亦姝并不认得。她不敢轻易打扰秦王，便拿了纸笔将不认识的几个字抄下来，等秦王处理完政务后再拿去问他。
“王爷，能教教奴婢，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么？”
“……”
秦王看着上好的澄心堂宣纸上歪歪扭扭、状如鸡爪般的字，眉毛一挑：“这就是你的字？”
“奴婢……奴婢……”
楚亦姝红了脸、低下头，眼底还不知怎的闪起了些许水雾。
秦王见她这样就有些不悦了。他不过将她字写得不好的事说出来，也不是责怪她，怎的这般委屈？
是不是他这些日子太过纵着她，叫她都生出娇柔的脾气了？
这可不好。
然，下一刻。
身形纤弱单薄的楚亦姝，咬紧嘴唇，拿回自己的字，重新拿了张纸，“奴婢久没写字生疏了，王爷见谅，奴婢重新写一遍。”
秦王闻声脑子一怔，忽然想起来，她六岁就没了父母，而后一直被王致一家苛待，别说练字习字了，她能看懂这几本地方志已经很难得了。
秦王眼底生出几分怜惜，神色也柔和了不少。
他走到她身边，握住她执笔的手，一笔一划地教她，“这个字念翾（xuan一声），是飞翔，快速的意思。这个字念虓（xiao一声），表虎啸，也表勇猛。”
楚亦姝仔细将秦王的笔法记在心里，认真学了两遍，自己重新再写时，先前歪歪扭扭的字，虽瞧着还是略显稚嫩、笔力稍缺，却也好了许多。
秦王赞许：“不错，学得很快。”
“都是王爷亲自教导奴婢，奴婢谢过王爷！”自己的字有了精进，楚亦姝发自内心笑得开心。
秦王见她如获珍宝般将他教的字捧在手里，看了又看、学了又学，心里不由生出一种教书育人的极大满足感。
往后，秦王再来见她，都会教她写几字，让她自己回头多练练，等他下一次来的时候再将习的字拿给他看。
一来二去间，秦王来的次数虽然不多，但，楚亦姝的习字进步却深深扎根在他心里，叫他总会时不时想起她这个人来。
被安排在车队最末尾，人人厌弃、人人鄙夷的赵氏听说秦王教楚亦姝习字，恨得眼睛都能滴出血来。
“呸！果真是不要脸的狐狸精。身子不好、不能伺候，都能变着花样的让王爷惦记着她！”
要不是楚亦姝这个狐媚子忽然出现、横插一脚，王爷怎么可能会看不到自己，自己又如何会落得如此人嫌狗憎的下场？
都是她，都是她害了她！！
而肚子渐渐增大的叶薇，听说了这件事，心里也只有无尽的羡慕和懊悔。
她靠在顾婆子肩上，抚着自己日渐隆起的小腹哽咽流泪，“顾婆子，楚氏可真是好运啊。如今我被王爷厌弃，怕是再难翻身。也不知我腹中孩子有没有楚氏这样的好运气，能叫王爷看他一眼，也教他习字认字……”
秦王的女人里，唯有张宜秀没有半点波澜。
她得知楚亦姝近来多习字，多看书，很是费眼后，特地派人给楚亦姝多添了几道护眼明目的菜，晚上点的蜡烛、油灯也挑着最好的送来。
张宜秀这般打点妥帖、照顾仔细，秦王全都看在眼里。
往后一段日子里，他去张宜秀那儿的次数也逐渐多了起来。
经过两个多月漫长的路程后，浩浩荡荡的队伍终于到京郊的鸡鸣驿了。
秦王下令在鸡鸣驿整顿休息，明早再进京。
鸡鸣驿作为西出京师的第一大驿站，里头的布置、陈设那都是一流的，送来的饭菜不比京师有名的酒楼差。
只是，用晚膳的时候，张宜秀不知怎么了，多吃了几块鸭肉便止不住的恶心反胃。
秦王顾念张宜秀这段时间打点事务辛苦，让大夫给她看看。
张宜秀忙说不必了，“奴婢许是舟车劳顿，累着了，不碍事的。”想等明日回到王府再请大夫。
但，秦王见她唇色苍白得厉害，人瞧着也有些消瘦，还是让大夫来了。
大夫为张宜秀一把脉，眼睛都亮了一下。
不过，为保准确，他又左右来回多诊了几回。
秦王被他的举动弄得有些不耐烦，“究竟怎么回事？”
大夫这才躬身作揖，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姑娘这是有喜了。”
“有、有喜了？大夫你确定么？”
张宜秀不敢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腹。
她伺候秦王也七八年了，一直都没动静，她都以为是自己无福，这辈子都没有子嗣缘分，谁知道……
如今她这肚子里，竟有了一个属于她的小小生命。
大夫点头：“子嗣事关重大，老夫不敢胡言。姑娘的确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好，好，高祥，赏！”
秦王身为皇子，子嗣自然是越多越好的。
而且，张氏是他第一个女人，一向老实本分、恭敬柔顺，如今她有了孩子，他心里也是高兴的。
只是，这个消息却不是人人都喜欢的。
第二日。
秦王府后院的一众女人在秦王妃的带领下，早早来到王府大门口恭候秦王回京。
这么久没见秦王，众人无不精心打扮、用心梳妆。
但，一众女人里，最光彩夺目、仪态万千的却是站在秦王妃身边的汪侧妃。
汪侧妃的父亲是位武将，近年来连连打胜仗，皇上好几次在朝会上嘉奖、赏赐。仗着父亲的这份殊荣功勋，汪侧妃在这秦王府里不说横行无忌，那也是无人不尊的。
哪怕是秦王妃，她也没多少恭敬，更别说后院其他的女人了。
汪侧妃见她们一个个穿红点绿、涂脂抹粉，不满的目光即刻往她们身上扫过。
她的视线太过骇人，吓得其他女人纷纷低了头，往后退开几步，生怕叫汪侧妃惦记上，哪儿还敢期盼王爷能看到自己。
“回来了，回来了！王爷的队伍已经到街头了！”
闻言，汪侧妃赶紧伸手摸了摸头上的发钗首饰，再低头理了理自己的雪灰色缂丝竹纹锦缎裙。
等秦王马车停下来的那一刻，她立刻双眸闪亮着上前相迎，语气期盼而又妩媚：“王爷回来了。”
但——
当后头的马车一辆辆停下，汪侧妃看到除了张宜秀和叶薇外，王爷竟还带回来了两个女人。
其中一个完完全全生得一副叫所有女人都会嫉妒的狐媚模样！
汪侧妃面容一僵，捏紧双手，还未来得及问这人是谁，就听得身前的秦王对王妃说：
“后院庶妃的位置还有一个空缺，如今张氏怀有身孕，你找个合适的日子，进宫同母妃说一声，将张氏晋为庶妃吧。”
！！
汪侧妃身形一晃，如被雷劈。
什么？张氏这万年都没个动静的铁树竟有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