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不在,后宫里梅妃管事。
祝长安递了牌子进去,说是要去凤栖宫拿点自己的东西。并未耽搁多久,梅妃那边就让人领了祝长安进宫。
按规矩祝长安得先去梅妃宫里请安,但梅妃派来的小宫女却说梅妃娘娘受了些风寒,让祝长安不必去请安了,免得过了病气。
想着之前给梅妃添了不少麻烦,祝长安便多嘴关心了句:“既然如此,那便等日后娘娘康复我再去请安。娘娘玉体尊贵,你们平日里伺候得再仔细着些。”
小宫女连声应是,心里却叹气。
梅妃一向身体康健,哪会那么容易就风寒?
还不是从前德如县主大闹梅妃的诏乐宫,梅妃至今想起仍心有余悸。偏偏祝长安又是帝后十分疼爱的小辈,梅妃对上她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
所以梅妃一听见祝长安来了,立马找了个借口避而不见,唯恐祝长安又来惹得她不痛快。
小宫女心里的那些吐槽,祝长安是半点也不知道。
她今日进宫本就是有正事要做,见不见梅妃她都无所谓。
带着檀舒去凤栖宫拿了点惯用的兰蕊香,又收拾了一些她自己的衣服,便领着檀舒要出宫。
刚出凤栖宫,就遇上了太子。
祝长安和太子本就没什么交集,行了礼打了个招呼便准备走。
太子却叫住了祝长安:“难得遇上,德如县主不如陪本宫饮一杯茶?正好也同本宫说说南境的事?”
祝长安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了。
太子让人在御花园的湖心亭摆上了茶水和一些点心,又找理由打发了左右。
湖心亭三面环水,两人一举一动皆能被周围下人们看见,但若是想听清他们在说什么,那却是不可能的。
祝长安端起茶杯浅啜一口,迎上太子打量的目光,率先开口:“殿下是想问郁珠玉?”
她今日进宫就是为了见太子一面。
一回都城就往宫里跑,即便是要拿东西也没那么着急。
太子是聪明人,收到祝长安进宫的消息,就知道她是想见他一面。
所以听见祝长安的问题,太子也没有任何惊讶:“你进宫来,难道不是为了她吗?”
“殿下不问她为何没与臣女一同回都城?”祝长安这是第一次正式和太子打交道,但无论是前世在书里了解到的他,还是从郁珠玉口里听说的他,都让祝长安心底发冷:“还是说,殿下早就料到她不会回来?”
太子垂眸看着面前的清茶,沉默了一会才开口:“县主是聪明人,有些答案未必需要亲耳从本宫这里听到。”
闻言,祝长安冷笑一声,拿出一封信放在桌上,手指按着信,轻轻推向太子。
太子看了一眼那信,却没动手去拿。
“如果臣女没有猜错,郁珠玉应该并不只是普通的孤女吧?您是储君,她只是个小小暗卫,若是您想要保下她和她腹里的孩儿,自然是有千百种办法,何必大费周章地送进定远侯府里来?您就不怕郡主是个小心眼的,暗地里磋磨她一个孕妇?还是说,这就是您原本想要看见的局面?”
祝长安直视太子双眼,神情不卑不亢,继续说道:“在您身边还有大把暗卫的情况下,特地把她派到南境,即便她身为暗卫武功高强,在南境如今的动荡局势下,她也未必有命活下来。”
太子手指轻轻在桌面上点着,一副闲适模样:“你想说什么?”
祝长安端起茶杯,雾气缭绕,即便太子就坐在对面,也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只能听见祝长安与往常不太相同的、有些清冷的声音响起:“如果臣女没猜错,她应当是某个罪臣的女儿吧?看她年龄,难道是……祁王?”
听到这里,太子面上仍旧没有什么波动,但原本轻搭在茶杯上的手指却猛然一紧!
祝长安见他那样子,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难怪……
这个王朝原本是有异姓藩王的,祁王就是其中之一。
异姓藩王的祖先都是跟随大周高祖打天下的开国功臣,大周建朝后,高祖便封了其中几个功绩赫赫的为异姓王,还给了封地,几百年都相安无事。
但在二十多年前,也就是现在的皇帝还是皇子的时候,祁王突然反了!
先帝自然就是派兵平反。
祁王死后,男子一律杀头,女眷则全部入了奴籍发卖。
因为这事,先帝意识到不能再任凭这些藩王壮大,于是又花费了数年的时间削藩。
郁珠玉有孕后太子的所作所为,说着是保护郁珠玉,可明明每一步都是把郁珠玉往死路上推。能让一国储君连保都不敢保的人,怎么可能是个普通孤女?
那便只能是乱臣贼子的遗孤了。
瞧郁珠玉对太子的态度,只怕是对此一无所知。
就是不知道太子是什么时候知道郁珠玉身份的。
是她怀孕之前,还是之后?
“祝长安。”太子面上闪过一丝不耐:“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殿下放心,臣女对您的私事一点兴趣都没有。臣女只是想问殿下一个问题。”祝长安眼神里染上冷意。
“您当初把郁珠玉送到定远侯府里来,是想利用她的身世做文章,扳倒定远侯府吧?可是后来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甚至放任郁珠玉在侯府里生下了那对双生子?”
太子听了,骤然失笑,反问祝长安:“你竟然不知道?”
“什么意思?”祝长安不明所以。
太子的反应显然是在她意料之外。
“你猜的没错,父皇的确是有意想要削弱定远侯府势力,而本宫也的确是想要加一把火,直接将定远侯府烧个干净。”太子仿佛找回了自己的主场,神情比之之前又放松了许多:“不过最后为什么手下留情,那还得谢谢你那未婚夫君啊!”
祝长安眉心微蹙:“关袁子望什么事?”
“他也是个聪明人,他从本宫的部署中推出了本宫的目的,便来找本宫求情,或者说……谈判?”太子慢慢悠悠地说完,才抿了一口在手里已经端了许久的茶水。
这事情祝长安自然是从未听袁子望讲过:“他为何会这么做?”
“谁知道呢!大概是因为他父亲也是武将,所以见不得定远侯那般忠臣就此陨落吧!”太子说到这里,想起了什么,又向祝长安解释了一句:“他应该还去找过父皇,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本宫都以为父皇已经放过定远侯了。只是不知道又出了什么岔子,父皇最后竟还是召定远侯去了南境。”
说着还不忘补充一句:“本宫既然答应了玉山要保住定远侯府,自然不会食言,不然也不会派郁珠玉去南境,还给定远侯找好了退路。但是定远侯自己愚忠,这笔账你可不能怪在本宫头上!”
定远侯在南境的处境已经无法改变,祝长安知道太子这个时候没必要对她撒谎。
纵然心里有些不愿意,祝长安仍旧是假模假样地向太子道了谢。
祝长安只答应了郁珠玉把信交给太子,至于她和太子之间的纠缠,她也不感兴趣。
只是太子先前提起一件事,祝长安有些好奇:“殿下先前提到袁子望同您谈判,不知道他拿出的筹码是什么?”
“这便不关你的事了。”话音刚落,太子眼眸微抬,看向祝长安身后:“你若实在想知道,可以自己去问他。”
注意到太子目光,祝长安微怔,下意识转头看向身后。
只见袁子望站在岸上,正巧与祝长安的眼神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