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和袁子望一同进殿,众人并不知道二人已经回到都城,眼神中大多透露着些许惊讶。
见两人虽身着朝服,面上的疲惫之色却丝毫不减,想来是一回都城就换衣服来贺寿了。
看着袁子望一步步走近,祝长安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
他似乎瘦了些,面色也较之前黄了一点,眼下还有淡淡的青黑,想来是这段日子太过劳累,没吃好也没睡好。
心里已经拟好了几个滋补元气的菜色,等宴会结束就去告诉小厨房的人,让他们准备着。
袁子望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祝长安,同太子一起目不斜视地走到帝后面前恭敬行礼:“儿臣\/臣拜见父皇\/陛下!”
这两人突然回都城对于皇帝来说是意外之喜,先前座椅之争的阴影全然散去,皇帝面上尽是喜色。
他激动地拍了一下桌子,问道:“回来了?修阳郡水灾可全处理完了?”
“回父皇,此次救灾物资由儿臣亲自押运,确保每一分钱都用于救灾!现下堤坝已经修缮完毕,儿臣六月中离开修阳郡时,百姓已经开始重建家园了!”因着宴会不是朝堂,太子没有事无巨细地向皇帝禀报,只挑了些重要的讲,终归已经是把修阳郡的事解决了。
太子讲完,袁子望眉目低垂,也大概讲了下他的工作成果:“陛下,涉及此次修阳郡水灾贪墨一案的官员臣已经查清,官员名单等明天上朝的时候便会呈到陛下案前。”
“唉,不用等明天!”大抵是心急,皇帝大手一挥,要求道:“等下宴会结束你便送来上书房!”
皇帝都发话了,袁子望自然是从善如流,“是!”
修阳郡水灾是大事,祝长安等人得知后不出五日,水灾的消息便已经传遍了大周各地的大街小巷。
正如祝长安先前的推测,修阳郡这个大周粮仓受灾,各地纷纷掀起了“囤粮潮”。好在皇帝先前已经下旨,由官府暗中收购市面上的粮食,等粮价波动的时候再和官府粮仓里囤积的陈粮一起又放出来售卖,这才缓解了一部分抢购粮食的热潮,不至于闹出大面积的饥荒。
但殿中的文武百官们,比起修阳郡的受灾情况,大多是更关心袁子望手里的那份贪墨官员名单!
赈灾一事,向来是各级官员捞油水的好机会。几乎经手赈灾物资的每一层级官员都会或多或少地抽点到自己腰包里。
人人心里都觉得“赈灾的钱那么多,我稍微拿一点走又不碍事”,但就是这么一级一级地抽下去,最后到了百姓手里可能还不足十分之一。
这事早已经是朝中公开的秘密,如果不是修阳郡受灾严重,又承担着大周粮仓的职责,想必皇帝这次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就过去了。
但偏偏,皇帝这次就查了!
朝中官员众多,底下的关系多是盘根错枝,一个看似不起眼的边远小吏,说不准就是朝中二品大员的亲戚。
即便皇帝这次让袁子望查到三品官就收手,但若是查出来的人与自己有牵连,按照皇帝多疑的性子,难免不会哪天皇帝想起来,就被翻了旧账!
丢了乌纱帽事小,若是被此事牵连丢了脑袋,那才是真正得不偿失!
所以众官员一早就想好了,等袁子望回都城就先去找他套套关系,看能不能把和自己有关的人员从名单里剔出来。
没想到这袁子望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悄咪咪地回都城也就算了,还直接杀到宫里来面圣,根本就没给他们这个私下看名单的机会!
寿宴表面上看着还是一盘和乐,实际上有不少官员的心早就被高高地提了起来!
祝长安瞥了一眼身旁的潘思卉。
先前还春风得意的少女此刻已经表情僵硬,夹了菜也是囫囵吞下,摆明了在畏惧什么东西。
联想到太子等人一进殿潘思卉就急变的脸色,祝长安估摸着应该是袁子望手里的那份名单里有潘家不希望出现在上面的名字。
袁子望今晚的举动祝长安看了不得不夸一句高明。
在拟邀请名单的时候祝长安就已经知道袁夫人又上山礼佛了,袁子望又不在都城,袁家自然是不会有人来参加寿宴。
可祝长安保险起见还是给袁家发了帖子,就事为了袁夫人万一提前回了都城,收到帖子也能来赴宴。
所以即便袁子望今天到了都城,也大可以借口舟车劳顿不来寿宴,第二日早朝再把名单给皇帝也一样。
可他回都城的事必定瞒不住,等宴会散了,有心人自然会知道袁子望回到都城的事。到时候即便袁子望不愿意,也难免会有执拗之人大半夜敲上袁府大门,若是他直白回绝,只怕会得罪不少人。
可他直接进宫赴宴,无论是从礼仪还是情理上都挑不出什么错处。何况他已经说了要第二日再呈上名单,是皇帝自己说的今晚就要看名单。那就不是袁子望不给这些官员“操作”的余地了,是皇帝不想让这些官员去“操作”。
祝长安在心里冷笑。
想来那些牵扯到修阳郡水灾贪墨案的官员现在应该是心急如焚吧?也不知道如果他们早料到有这一天,当初还会不会把名为“贪欲”的黑手伸向那一笔百姓的救命钱!
皇帝本想让两人入座,却又想起了另一件事,便问道:“太子,你先前说六月中便离开修阳郡了,怎么路上走了一个月才到都城?”
此话一出,祝长安敏锐地注意到潘思卉握着茶杯的手猛地缩紧,几乎要把茶杯捏碎,还是潘夫人伸手安抚,潘思卉才松开了茶杯。
潘家还做了什么?
“回父皇,按照我们的计划,的确应该是于半个月前就到达都城的。”太子面上没什么表情,说出的话却令人十分心惊:“但我们在回程路上遭遇刺杀,袁尚书甚至险些丢命!我们一边躲避追杀,一边往都城赶路,这才耽搁了回都城的时间!”
“你说什么?!”皇帝险些掀翻了桌子,可见怒气之盛:“被刺杀?!谁这么大胆子,敢刺杀太子和尚书!”
祝长安也心一紧!
险些丢命是什么意思?袁子望受了重伤吗?
想到这里,祝长安不免抬头看向袁子望,似乎想从他身上看出受伤的痕迹。
许是感受到她的目光,袁子望也微微偏了头,同祝长安对视。
只见他唇角勾起一丝笑意,朝着她摇了摇头,似乎是在对她说他没事。
这一刻祝长安想起了潘思卉先前的古怪。
难怪她一看到太子和袁子望进殿就神色有异!难怪她慌得捏紧茶杯!
这事,跟潘府一定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