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河皮革厂在深夜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我拎着砍刀就那样面无表情的向着他们厂区大门走去，很快就惊动了坐在亭子里面刷视频的保安，连带着几个不知是不是从社会上弄来的刺头青年，个个拿着棍棒匆匆跑来，将整个大门堵得密不透风。
“你们阵仗挺大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黑社会，一个两个的怎么不去市里面耍耍威风？倒欺负我一个许久没回家的本地人来了？是不是？”
他们肯定听不懂我在说些什么，恰好我也懒得多解释，就顺手拖着被自己揍的不成人样的一个盗猎的扔在厂区门前，包括原先准备拿来射我的弓弩也一并摔在地上。
“人我都带过来了，咱也别弄什么花样，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们去把厂子的领导给我喊过来，不然我就自己进去找，到时候也别怪我下手没个轻重，这家伙就是一个例子，懂不？”
杀鸡儆猴，这很明显吓到了对方几个人，但往往也总有那么几个愣头青，觉得凭着人多势众就能不计后果地乱来，最属领头的家伙为猖狂，看着也就二十岁出头的模样，板着脸撅着嘴站了出来，叉腰举棒。
“你发什么神经？大半夜跑到俺们厂子来闹事？有种的你就别走，等俺们卸了你的腿，再交给教育部活动活动，让你妈都认不出你是谁！”
“听你的意思是，你要当这个出头的鸟咯？”
“就是当了又能怎么样？你还打算大庭广众之下砍人不成？”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甩了甩手里的砍刀，一脚踢开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盗猎者，踏着沉重的脚步走到那个青年面前，而他也确实没躲，就这样瞪着眼睛，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来来来，你往我脖子上砍！你今天要是不砍，你就是我孙子！”
“……滚！”
我猛地拽着青年的领口，一抛就将他直接砸在厂区围墙上，虽说倒也不至于有生命危险，不过一时半会儿肯定也起不来了就是，而这样的操作也直接让其他人惊掉了下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好了，下一个是谁？你站出来！咱俩好好谈谈，要是你们还觉得我是来单纯闹事的，就尽管来吧！最好是再把你们那些养的打手拉出来，试试看谁能和弄死过龙头的人斗！”
尽管嘴上放着狠话，实际上我倒也并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黑恶势力，不过看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接连后退直到内厂门口，也不难猜出来自己赌对了，他们果真是和地下有着勾结。
于是，戏剧性的一幕就这样摆在厂区里面，七八个壮实的汉子握着棍棒，却不敢靠近只是拎着一把破烂砍刀的我，僵持了足有三四分钟，才终于示软下来，连忙派人去请领导过来。
“所以，你就是那个来闹事的人，上来就打伤了我们的保安，是吧？”
不多时，从镇上的方向行驶来两辆汽车，就停在厂区门口没有再动，一个黑瘦的中年男人镇静地推开车门走了下来，看那副衣冠不整的模样，不用猜也能够知道，大抵是刚接到电话就匆匆赶来了。
“不如先自我介绍一下如何？凡事都能和平解决，大伙都叫我江老板，不知小兄弟贵姓名甚？”
“江老板是吧？算不上久仰大名，不过以前人们都喊我‘处理人’，你也就这么叫我就行。”
听到我的回答，自称是江老板的男人不悦地皱起眉头，他倒不一定认识这个新海地下的名号，然而想不报出自己的身份就妄图套话我自己的名字，鬼才会察觉不出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就‘处理人’先生好了……我们长话短说，开门见山吧，临江皮革厂没有得罪过你吧？带着刀上门来找事，要是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不介意告你个寻衅滋事。”
“江老板好大的威望啊，都能替警察决定我犯什么罪了，那看来背后的保护伞是张的挺大，不知道我一个小小的百姓能不能捅破个洞出来，让天底下的人看看你们多肮脏？”
“……你别血口喷人，我们都是正经生意，从不干违法乱纪的事情，当心我告你诽谤。”
我感到很好笑，于是便从背包里面掏出在红河上游取到的水体样本，同时放下砍刀，亮起手机屏幕将那些拍下来的照片给他去看。
“那咱们就用事实说话，你们违规排放污水废料，污染河流环境，致使山下水体恶臭，山上草木颓败，动物销声匿迹……哪一样是法律允许的？我法盲，你不如指出来条目看看？”
“就凭这些？恕江某人直言，‘处理人’先生你似乎并没有绝对的证据能够表明这些是我临江皮革厂干的吧？谁知道这些垃圾废料是哪年哪月堆的，难道有印我们的标么？”
“呵呵，那自然是没有，不过放心好了，只要报过去，自会有人来检查……当然我相信你们早就买通了他们，会替你们视而不见便是。”
中河省的政府不会管这些事，若是要管的话，他们早该行动了，是因为穷怕了，所以不顾一切想要发展起来，所以这江老板才敢理直气壮地怼我，直到我搬出接下来的话为止：
“但我要是说，如果我打算把这些破事捅到新海甚至北城去呢？我说过西南县是自己的老家吧？那你猜猜我在新海和北城有没有人脉，可以随随便便弄死你们？”
“……不如我们各退一步如何？”
果然只要谈到首都，像他这样做生意的老板多少还是会有些害怕的，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对方并不清楚我的身份，于是便打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挥手让其他人从车上抬下两个皮箱放在了车前。
“我给你200万的封口费，再可以给你定制一件真皮大衣，保准是野生的，这件事就此结束，也不会追究你打人闹事的事实，从此以后我们两清，怎么样？”
“江老板未免有些小人之心了，你觉得我会差这200万吗？这很没有诚意可言啊。”
开玩笑，暂且不论沐手上的钱，我以前在地下活动的时候，许多动辄几十万的单子就因为过于违背道德，便被自己欣然拒绝，否则也不至于那么缺钱就是。
“那再加上100万怎么样？我还可以让出部分临江皮革厂的股份给你，‘处理人’先生最好是见好就收，如果再执意漫天要价的话，江某人也不介意撕破脸皮。”
从他那额头暴起的青筋就能够看出，这的确就是对方的极限了。
“行啊，那就撕破脸皮呗，反正我本来也就没打算放过你们……哦对了，我差点忘了这茬，想必江老板肯定很喜欢，不妨好好听听如何？”
我收起样本，转而滑动着手机屏幕，在几秒的搜寻后按下了播放键，里面便开始传出先前那帮盗猎者的声音来：
“俺、俺们承认……是临江皮革厂和俺们合作的……要、要俺们去山上打猎，说是不用管法规限制，他们会帮忙罩着，让俺们尽管打就是……等打完这座山，就、就换下一座……”
“……妈的！一群管不住嘴的混蛋！猎户就是这么办事的！？”
很显然，这些录音超乎江老板的预料，他彻底恼怒，猛地一拳捶在车上，警报声响彻整个厂区，紧接着抬起头来怒目圆睁，那副泄露的情感只恨不得要将我撕碎。
“我警告你，‘处理人’！你这是非法取证！没人会相信你的鬼话！你要是再继续不依不饶，我就让你走不出厂区！彻底堵死你的嘴！”
“那你们尽可以试试看。”
我毫不客气地重新举起砍刀，就正指着江老板，接着用力拿刀柄向身后砸去，将试图趁我不注意偷袭过来的保安直接砸趴在地，以此警告对方别妄想控制自己。
“实话告诉你吧，在新海的时候，我连大名鼎鼎的‘猎狐’都弄死了，你觉得就凭这些酒囊饭桶还能比‘猎狐’手下真刀真枪的狠角色有用？别做黄粱美梦了。”
“你……！”
尽管万般不服，然而说也说不过，打也打不过，似乎是完全占据下风，明明有这么多人，背后还有官方撑腰，但就是扳不动我这区区一人，很是让他牙缝都漏气。
不过就在这时，一个戴着眼镜的人慌忙跑到江老板身边，低着头不知耳语了什么，便让他的眉头突然舒缓开来，接着重新堆起笑容，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
“哈……我当是谁呢，‘处理人’先生不就是夏辉么！在新海之前闹挺大的模范市民，但也就仅限于此了，根本不认识什么大领导，原来都是狐假虎威，可真是差点就吓到我了，哈哈哈！”
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了解到了我的真实身份，江老板顿时便放松下来，甚至还有闲情雅致从车里面掏出一瓶酒，也没有自己喝，就只是倒在地上，任其四下乱流。
“你可真是好手段啊，虽然灭了‘猎狐’是真，但这世道不是只要能打就什么都可以办成的，怎么着还想跑到北城去闹？我还以为你真有什么认识的人呢！叫人笑掉大牙！”
说着，四下的保安们见状，也都跟着哄笑了起来，而我则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继续甩着砍刀，静静听着他继续说下去：
“年轻人还是太冲动了，一点都不懂得稳重，一个二个都想着自己是什么主角，能凭一己之力推动整个世界……喂，你现在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办啊？用不用我帮你亲自把那些‘证据’交给警察和政府？看看他们会不会来拆老子的台！”
又接连说了几句话，江老板才终于喘着气坐在车前盖上，盯着我看了几秒，似乎是在疑惑我为什么不说话，但很快也就摆了摆手。
“算了算了，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总归是个商人，也不想无端再惹什么骚……‘处理人’先生你就自便吧，只要别再来闹事，随你想怎么去告就怎么去告吧。”
似乎是不打算再继续逗留下去，他坐回车中，打算叫司机离开，于是我便走上前去，用力捶在车窗上，这样的举动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我会来弄掉你的……我会亲手把你从这肮脏的水沟里面拉出来，让你再无翻身之地的……”
放完狠话，我头也不回地走开，而见识到被捶的粉碎的车窗，也没有人胆敢来阻拦我。
“……走吧，墨菊，我们该回去找你姐姐他们了……”
坐上秋先生的车，我并没有回头看向后座，也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小家伙她正坐在后面，沉默着递过来一叠一叠的文件。
“这些都是他们的出勤记录？还有工人的名单和合同复印件……居然没有销毁，是因为太自信查不到自己头上，还是因为即便查到了也并无大碍？”
我并不是在征求答案，只是自言自语似地借着手电筒的灯光浏览着上面的内容，这才是我真正的目的，也是绝对的铁证，所谓在厂区门口闹事，不过只是掩人耳目罢了。
“哈，江老板很快就会发现这件事，而会理所当然的怀疑到我的头上来，不过越是想要除掉我，他就越有可能露出更大的马脚来，更何况‘没有证据’，纵使再怎么说也没有办法。”
我轻笑着，将这些文件尽数拍照保存下来，接着驾驶车辆回到机械厂厂区那边，刚过石桥后便踩下刹车，把所有的文件全部撕碎作了底料，借火机点起来全部焚毁殆尽。
“夏辉你太冲动了……那么多人，虽说很能打，但毕竟不是我和姐姐那样的身体，如果他们真的全部涌上来，又该怎么办呢？”
听着墨菊的担忧，我只是沉默着没有回答，抬起头来看向故乡的夜空，繁星不同于城市里灰蒙蒙的穹顶，原本应该是那么的洁净，如今却也被沾染上了污秽。
“这山可是有灵韵在里面的……不能不尊敬……”
念叨着黄老汉虚无缥缈的鬼话，我不禁思考起来，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办，而两个小家伙的未来，又该何去何从？
“母亲啊，如果你还活着就好了，能不能再一次抱抱孩子，安慰我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