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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宋太上皇的亲从官赵胜自从金国回来了,汇报了太上皇有关情况。宋帝赵构说:“朕想起了太上皇帝曾经困在漠北若寒之地,居处、衣服、饮食等等百种物品都很短阙;作为人子而不能拯救父兄之难,朕也深自悲伤。今天朕所居宫室及一饮一食之间,念及父兄,痛入骨髓!”因而假意当着众人的面唏嘘哭泣了几下。

好在这次金人议和诚意满满,宋人的要求金人基本满足了,宋太上皇赵佶的灵柩和太后都要从北方回来了。

转眼到了绍兴九年(1139年)春正月,宋帝赵构下诏说:“大金已经派遣使者通和,割还故地。我们官府的执行部门制作文书时,应当注意遣词造句,务存两国大体,不得辄加诋斥。现在把诏书布告中外,各令全国上下知悉。”

由于河南等地又回到了宋廷手里,宋廷上下喜出望外,并进行了全国大赦。岳飞看到全国上下一片欢腾,军士松懈,大家都不再强调军备防守,非常担心。于是他就上表,诉说宋帝赵桓还在金国羁押,金人还占领有宋人大部分地区;又反复告诫说金、宋和议不会长久,他的奏表中有“唾手燕云,复仇报国”之类的话语。岳飞并写下了《题翠岩寺》这首诗表明北伐的决心:

秋风江上驻王师,暂向云山蹑翠微。

忠义必期清耳水,功名直欲镇边圻。

山林啸聚何劳取,沙漠群凶定破机。

行复三关迎二圣,金酋席卷尽擒归。

朝廷看到议和已经基本成功了,岳飞依然还在这么说,虽然不很合适,但毕竟是一片爱国忠心,更不好打击他,于是就授予他开府仪同三司,算是褒奖一下他的爱国热情。

但是没有想到岳飞坚决推辞了,他仍然上奏说:“今日之事,可危而不可安;可忧而不可贺;可训兵饬士,谨备不虞,而不可论功行赏,取笑敌人。”皇帝三次下诏给他,岳飞都不接受,宋帝赵构于是当面好言相劝奖谕他,他才勉强接受了。后来朝廷派遣人员拜谒宋祖诸陵寝,岳飞请求以轻骑跟从洒埽(sǎo),其实是想借此机会看看有没有可乘之隙以讨伐敌人。他就又上奏说:“金人无事请和,此必定有肘腋之担心或者祸患,名义上把土地归还给我们,实际上只是把它暂时寄存在我们这里罢了。”秦桧听说了岳飞的事情,赶紧上奏宋帝赵构,严厉禁止岳飞前去祭拜陵寝。

这时岳飞仍旧上表说:“现在燕、云之地唾手可得,我们终于可以复仇而报效国家了;我们誓心天地,发誓还要金人他们稽首称藩。”秦桧看到岳飞的这些言论,非常厌恶他,就和他成为了针锋相对的仇人。

看到这次和议比较成功,宋帝就奖励龙图阁学士、提举醴泉观王伦,赏赐同进士出身,除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让他充当迎奉梓宫、奉还两宫、交割地界使。仍答应每年贡给金人银绢共五十万匹两。

同时,宋帝下诏以黄金一千两交给北使张通古让他进纳给还在金廷的两宫人员。

这时张通古与报谢使韩肖胄先行离开,而京东、淮东宣抚处置使韩世忠伏兵于洪泽镇,假装他们是红巾起义军,准备等候张通古来到这里时就进行抢劫,达到破坏和议的目的。

韩肖胄来到了扬州,韩世忠的将领郝拚秘密把这个情况告诉了直秘阁、淮东转运副使胡纺,胡纺将这些情况上报给了秦桧,秦桧赶紧通知金人使者改变路线。韩肖胄、张通古于是改变了线路,由真、和穿过淮西而去。韩世忠大怒,追打郝拚,准备杀了他,郝拚抛弃家人逃往了岳飞大军中藏身。

看到出生入死、拼搏沙场到现在没有结果,反而是像秦桧一样的一些议和人员反而得利,成为朝廷的重臣,许多将领愤愤不平。

为了安抚这些将领,朝廷对他们普遍进行了提拔。这样,扬武翊运功臣、少保、京东、淮东宣抚处置使韩世忠迁少师;太尉、武胜、定国军节度使、湖北、京西宣抚使岳飞,保平、静难军节度使、川陕宣抚副使吴玠,并开府仪同三司;刘光世为陕西宣抚使,命内侍对他们进行了赏赐。

对于以前资历老重的一些宰相,也进行了安抚。于是,观文殿大学士、提举洞霄宫李纲知潭州;观文殿大学士、提举临安府洞霄宫朱胜非知湖州;知福州张浚,复资政殿大学士、充福建路安抚大使,兼知福州。

话说李刚忠勇爱国,他看到秦桧等奸佞小人把持朝政,内心十分担忧。他多次上奏,经常提及讨论君子小人朋党之辨,反复切至。又说“人君最大的祸患,莫大于喜欢别人赞成奉承自己的意见。但是如果皇上只听一个大臣的意见,而群臣又只听一个大臣的意见,那么天下之事真是令人担忧啊”。

李刚本来这次重新回到公众视野,还是秦桧所推荐的,秦桧现在看到李纲这么说,很是不高兴。又有一天,因和皇帝对话,李纲又奏请起用以前担任过宰相、很有人望的大臣回到朝廷,或者把他们放置在近处藩镇等重要位置上。秦桧听闻之后说:“那他是准备把我放置在哪里呢?”于是忤逆得罪了秦桧,秦桧就把他驱逐出了朝廷台谏。但是,李纲在天下的声望更高了。

看到这种情况,李纲对于朝政心灰意冷,怀着满腔愤懑和不舍,写下了这首着名的《渔家傲·九月将尽,菊花始有开者》:

“木落霜清秋色霁。菊苞渐吐金英碎。佳节不随东去水。谁得会。黄花开日重阳至。

三径旧栽烟水外。故园凝望空流泪。香色向人如有意。挼落蕊。金尊满满从教醉”。

唯独赵鼎在议和方面与秦桧意见一致,但是赵鼎贪权冒进,不肯离开权位,秦桧担心赵鼎分割他议和成功的功劳,于是把寓居会稽的检校少傅、奉国军节度使、醴泉观使赵鼎迁移到遥远的地方去知泉州。

吴玠当时在熙州,他的幕客要求写一份议和成功的贺表,吴玠说:“我吴玠等人不能宣扬国威,已经很惭愧了。现在朝廷对金人屈膝求和,我怎么还能去贺喜呢!我只应当待罪称谢就行了。”

绍兴九年(1139年)春正月中旬,金右副元帅沈王完颜宗弼开始以割地下诏到宿州。金主完颜亶诏令河南吏民,大略意思是说:“以前我们建立大齐刘豫以守河南等地,已经很多年了。但是上天的意思是不忍遽然泯灭宋氏社稷,犹留康王在江之南,以抚育我的南北赤子黎民。倘若能偃兵息民,我的国家怎么能贪图尺寸之地,而不为惠安元元之计呢!所以我们去年冬季废掉了刘豫。自今起黄河之南,再以赐给宋氏。你们处在你们的旧土,把你们交还给你们的世代主人,我们国家的恩义也已经很洪大了。希望你们能各安其心,无忘我上国的大恩惠。虽然还有大河相隔,但你们还是我的臣民啊。你们这些地方的官吏等人,已经有了誓约,不许辄行废置,各守厥官,以事你们的主人,无贻悔吝,不要做令人后悔的事情。”又命令官吏军民,如果有愿意回归山东、河北的,就随意吧。

由于和议成功,朝廷就再次把使者王伦提拔为东京留守兼权开封府尹。

话说宋帝赵构虽然表面上听从秦桧的议和策略,但他内心也非常清楚,金人交给宋人的土地只是缓兵之计,不可能长久和平下去。金人一旦把从宋人这里攫取的金银财宝、财物挥霍完毕之后,肯定又会侵略宋地,又会找各种理由增加宋国的贡赋。因此,宋帝赵构也就不敢放松防备。他亲自面谕告诫辅臣说:“河南地域才收复回来,境土之内的这些守臣,专在拊循遗民,劝课农桑,可令他们‘因其地以食,因其人以守’,不可转移东南的财力,反而虚内以事外。”

这时,宋帝赵构为了安慰天下抗战派人心,就多次想把李纲任命为知潭州、荆湖南路安抚大使。李纲看到秦桧等奸臣当政,坚决进行推辞,并上奏说:“臣愚蠢粗疏,没有保全周身之术,经常还要致烦圣上。前一段时间罢去江西,时间未久,又呈蒙朝廷厚爱,授以帅权。当年汉文帝听闻季布贤能,就把他召来,后来很快又把他罢归了,季布就说:‘陛下以一人之誉召臣,一人之毁去臣,臣恐怕天下人都会以此事窥探出陛下城府的深浅了。’至于微臣的区区进退,这些能算什么呢。然而数年之间,时而极力把臣推向高位,时而把臣贬斥荒地,亟奋亟踬,这会连累陛下知人任使之明,实在是有损于国体啊。”宋帝赵构看到这里,就不再违背他的意愿,允许他退休了。

绍兴九年(1139年)春二月,京城开封副留守郭仲荀请求增加一些士兵与粮食,宋帝赵构说:“朕今日和议,本来是想为了减少兵力,使百姓安居乐业。你们这些留守司吏怎么还能要求多兵多粮呢!但得需要二三千人弹压侵略就已经足够了。至于钱粮,也只能根据你们当地民众交上来的课利税赋,养赡官兵。以后如果有机会在你们那里设置交易榷场,就会不愁没有钱财,现在怎么能虚内而事外呢!朕记得前朝开边之时,比如陕西、燕山等地方,也不曾得到一尺帛、半斗米,而府藏都已耗竭了,这些都可引以为戒。”于是诏命淮西宣抚使派遣统领官、右武大夫、文州防御使郑堪,武略大夫唐朴,带领本部士兵一千人跟从郭仲荀去赴任了。

绍兴九年(1139年)三月,东京留守王伦开始与金人交割地界。王伦来到东京(洛阳)后,见到了金右副元帅沈王完颜宗弼。完颜宗弼首先就问以前由金人所任命的宿州知州赵荣、寿州知州王威献城归宋这件事,而且责问宋廷的赦书中说的割地河南这个事,还不感恩金国。

王伦非常害怕,一面改定文书,就说原来流传的赦文不是真的,现在他改的才是真正的,金人也没有再多问。后来接伴使乌陵阿思谋到了驿馆,也马上追问赵荣、王威两人投诚宋廷的事情,要求必须得到他们,朝廷就把他们又押送给金人了。

韩世忠听说之后,写信给秦桧说:“赵荣、王威不忘宋廷,一身归顺,导致他们的父母妻子,全部被金人屠杀,相公你怎么忍心押送他们去金国呢?难道中原没有恢复的希望了吗?”秦桧看到这些书信,大为羞惭。他考虑到韩世忠有可能在半路上沮遏他们,于是命令人员押解赵荣、王威等人从六合赶趋淮西而向金国去了。

这时朝廷内外纷纷指责秦桧,秦桧于是奏请宋帝赵构下诏抹黑他们说,赵荣、王威当初在金国屡次攻打宋廷官军,多次驱掠两州居民,并把他们以这些罪名榜谕中外民众于是就不再同情他们了。金人越王完颜宗弼得到赵荣、王威他们之后,非常高兴,就再次把赵荣任命为大将军。

半月之后,王伦与金人交割地界完毕,京城父老官吏送完颜宗弼到了北郊,完颜宗弼坐于高坛之上,端起一杯酒,举过头顶,酌酒为别,安排官吏交割州军官物,把其中的十分之二留下,其馀八分都拉送到河北金人府上去了。完颜宗弼由沙店渡过黄河去了祁州,金人于是把州府搬移到大名府去了。当初,金人以完颜宗辅的儿子完颜褒为三路都统,他统管归德府时,民众秋毫无扰,甚得人心。后来割地之后他就回北方去时,完颜褒先派遣其他官吏士员先行出发,他自己恋恋不舍地最后才出来,下了钓桥之后,表情极为复杂。

这时韩世忠奏请,想趁着和谈敌人松懈的机会掩击金人,秦桧就说,现在我们正处在守丧时间,《春秋》中的古训是‘不伐丧’,不要用兵;宋帝赵构赞成秦桧的意见,于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金人拉着大批金银财宝向北去了。

到了五月份,宋廷赶紧派遣判大宗正事士只、兵部侍郎张焘前去河南朝谒永安诸位陵寝。士只等人到达河南地界后,当地民众夹道欢迎,都说久隔王化,很长时间没有听到宋廷皇上的声音了,没有想到今生还能再次成为大宋子民,有人激动得哭泣起来。

五月中旬,金使张通古准备离开北还,沿途见到河南已经设置卫戍部队,金使张通古就问宋使韩肖胄说:“我们皇上割裂土地送给你们宋廷,你们宋廷应当知恩图报才对。可是现在你们却设置守戍,自取嫌疑,如果金帝兴师问罪,你们将怎么回答呢?”韩肖胄慌忙派遣人员火速驰告朝廷,宋廷大惊失色,赶紧命令撤销了这些防守城戍。

张通古回到金国上京会宁府(今哈尔滨阿城区),就把出使情况向金太傅完颜宗干作了汇报,并且说:“我看宋人根本没有感恩戴德。咱们还是把这些地方要回来吧。趁着他们现在部署未定,抓紧时间出兵。”完颜宗干大喜,对他说道:“我也是这个想法。”就上奏金人朝廷把张通古任命为金廷的参知行台尚书省事。

绍兴九年(1139年)六月,宋廷的签书枢密院事楼炤(zhāo)来到了河南永安军,先去拜谒了昭(宋仁宗赵祯)、厚(宋英宗赵曙)二陵以及会圣宫(所谓“会圣宫”,“会”是缅怀的意思,“圣”就是君,也就是每年皇室祀祖时在任皇帝住的行宫。当年洛阳被金兵攻陷。为了破坏宋廷风水,宋陵被金兵掘毁,连地宫都被挖掘了一遍。会圣宫也被焚烧,只剩下一些残砖破瓦、宫殿石柱坚守着宋廷的颜面)。

昭陵因为在地势平坦的平冈地带种植的柏树已经成为了林荫大道,旁边没有墙垣,而在周边栽种着枳橘,四面已经缺失了很多,所存留的不到一半了。神门内的石羊、石马、石驼、石象之类都还存在着。神台总共有三层,高二丈许,上面都种植着柏树。最下面一层大约宽广十五丈多,周边有五条水道排泄雨水。大门外的石人双双对立。这个最下层之所以叫做下宫,是因为这里就是酌献祭品的地方,但是它上面的房屋已经毁损了,只剩下残留的台基历历可见。其他皇陵的规模大概也就是如此。

这些陵寝前控洛水,左边是少室山,右侧是嵩高山,山川佳气没有改变,而房屋都被伪齐太守窦玠带领士兵毁坏,宫墙内荒草已经很深不见遗址了。这些陵寝以前分为水南、水北两大部分,现在水北还有二千户人家,水南的人家已经逃离了。

十多天之后,光山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判大宗正事士只,兵部侍郎张焘等人,从西京朝祭皇陵回还,来到了朝廷入见皇帝赵构。宋帝赵构问说:“诸陵寝现在怎么样呢?”张焘气得满脸涨红,其它一句话也不愿意多说。只说万世不可忘记此仇,宋帝赵构默然低头不说话了。

这时,保平、静难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四川宣抚使吴玠薨于仙人关,享年四十七岁。

吴玠管御下属严而有恩,因此士兵乐为他用。其后制置使胡世将问吴玠他哪一点胜于其弟右护军都统制吴璘的,吴玠说:“敌人的军令严酷而属下必定赴死,每次战斗都是累日不决,非常顽强;但是他们的弓矢不如中国刀剑的锋利。我曾经以我们的擅长技术洞穿他们的重甲于数百步之外;又占据他们出行之路,尽出锐卒,与他们全力战斗,以阻止其他们的坚忍之势。至于决机于两阵之间,那么吴璘还有不能尽言的过人之处。”

然而吴玠晚节嗜色,多蓄子女,服饵金石,因此最后得了咯血疾病而死。

当初,宋金富平大战,宋人失败之后,金人屡次进攻蜀地,吴玠把守的川陕蜀地关口屡次出现危急情况,金人多次想从这里攻打进入四川,然后攻取宋人全国,幸亏依赖吴玠得以保全,因此蜀人非常思念他。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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