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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宋帝赵桓迫于朝廷大臣的压力,剥夺了李纲的兵权,并把他外派进行守卫任务,同时以裴度的故事激励他继续为国效力。

李纲非常郁闷,就找到高忠义倾诉心中愤懑,说道:“我赤胆忠心守卫王室社稷,却是总被朝廷小人无端猜忌,掣肘制约,不是军需不到位,就是不给兵、不给将,将不统兵、兵不听将。本来兵弱将寡,还不能形成集中的战斗力,唉!壮志难酬啊!”

高忠义安慰道:“皇上能给你看裴度的故事,说明皇上至少把你是当做忠臣看待的。只是朝廷投降派众多,他们是既得利益者,不关心江山社稷的长久治安,他们只关心眼前的苟且和荣华富贵。同时,皇上也想保留住这些荣华富贵。一旦战争失败,他们很快什么都没有了,这是他们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李纲说道:“贤弟此言差矣。皇上和权贵希望保住荣华富贵,可是金人也要荣华富贵,而且得寸进尺、日复一日,啥时候是个尽头呢?他们贪得无厌,我们百姓度日如年,饥寒交迫,哪里有东西进贡给金国呢?哪里有东西提供给朝廷和权贵们享受呢?”

“可是,此时的宋帝心事有谁知?”

高忠义说道:“事实确实是如此。可是朝廷皇上和权贵们不这样想。人常说‘宁为鸡头,无为凤尾’;‘穷庙富和尚’。他们认为,只要有一口吃的、一口喝的,他们就会首先占有享受了,至于百姓死活,他们才不关心呢。给金人的贡品,是老百姓节衣缩食、辛辛苦苦挣来的,又不是这些权贵挣来的,因此他们不关心这些。即便是现在投降了,他们依然在金国当官,依然享受荣华富贵。所以相公您执意要进攻金国,他们自然不满意了。”

李纲说道:“这个有点道理。可是他们有荣华富贵,老百姓岂不是更困苦了吗?拯救黎民、直道而行难道不是咱们的初衷吗?”

高忠义说道:“您还是且行且看吧。首先是再不要向权贵们索要军队指挥权了,这是他们的最高禁忌。皇帝和权贵们知道‘武将造反,就要他们的命;金人攻打,只要他们的钱。’如果你一味地索要军权,他们就会把你革职禁锢,你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更谈不上救国救民了。不若先去赴任,操练士兵,做好杀敌准备,或许还有机会。”

李纲就带领军队,进至河阳地界,远远遥望拜皇帝祖宗诸陵,又上奏说:“微臣带领大军出师巩、洛一带,从远处望拜陵寝,潸然出涕流泪。因为自从祖宗创业守成,到现在已经传承了二百多年了,以至于陛下。现在恰逢艰难之秋,强敌内侵,中国势弱,此正是陛下尝胆思报,厉精求治之日,愿圣上深入思考祖宗之法,一一推行之。进君子,退小人,益固邦本,以图中兴,上以安慰九庙之灵,下为亿兆苍生之所依赖,天下幸甚啊!”

“可是,此时的宋帝心事有谁知?”

靖康元年(1126年)八月,李纲留河阳十馀日,训练士卒,修整器甲战备车马,进军到怀州,制造战车,期待着集合好军队后大举进讨,这时朝廷却降诏让他削减解散一些他自己集合起来的地方军队。

李纲上疏说:“河北、河东日告危急,现在秋高马肥,敌必深入。我们这些军队平常根本不训练,毫无战斗力,未有一人一骑是名副其实的战士,怎么刚刚费劲把士兵召集起来训练,现在又皆遣散了呢?况且以军法命令诸路起兵,现在却以一寸片纸就把他们解散了,臣恐怕以后再有所号召,再也没有人来了。这跟周朝的褒姒戏诸侯有什么区别呢?”上疏之后,朝廷没有搭理他,只是每天下诏督促他赶紧去解救太原之围。

李纲于是派遣解潜屯驻威胜军,幕官王以宁与都统制折可求、张思正等军屯驻汾州,范琼屯驻南北关,这些地方全部距离太原有五驿站的路程,大家约好三路人马一齐并进。但这些将领揣摩朝廷权贵的意图,只接受皇帝和权贵们直接指挥,而李纲作为宣抚司空有节度之名,手下将军根本不听他的指挥。李纲忍不住再上奏讨论集中统一指挥的事情,但是朝廷依然是不理睬他的请示。

就在这时,屯守汾州的张思正率领的河东“胜捷军”溃败而归,河东宣抚副使李弥大按照军法杀死了张思正。“胜捷军”的一名大校李复就趁机蛊惑人心,煽动士兵叛乱。其他地方散兵游勇附会者很快达到数万人,山东一片大乱。

李弥大派遣韩世忠带领人马去追击平定他们。韩世忠带领一千多人马,来到临淄河,把士兵分为四队,在自己的退路上布满铁蒺藜,表明破釜沉舟,自塞归路。

他给士兵下令说:“进则胜,退则死,走者命后队剿杀。”于是士兵没有人敢向后看,齐心协力奋勇出击,拼死战斗,叛乱军士大败而逃。当场斩杀了乱军大校李复,其余乱军奔溃而逃了。韩世忠乘胜追击至宿迁,叛贼还有一万多人,正在拥抱着抢来的女子喝酒吃肉。

由于追击过于迅速,韩世忠的步兵并没有跟随上来,只有他的二十几名随从骑马跟着他。韩世忠心想,如果等待步兵跟随上来,这些叛兵又要逃跑了。无奈之际,只能险中取胜了。

于是韩世忠让其他侍卫骑马埋伏在距离叛兵营地五十多米以外的地方,让十个士兵点燃火把高高举起,来回走动挥舞虚张声势;又让其他十多个士兵张弓搭箭注意接应他。他一个人单枪匹马趁着夜色赶到叛兵军营,大声喝到:“平叛大军到了,请全部放下武器,束戈卷甲,我能保全你们性命,共取功名和荣华富贵。”叛兵向外一看,有许多火把在迅速移动,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马。于是乖乖听命缴械投降,并赶紧跪着给他敬上牛肉和美酒。韩世忠下马解鞍,挥手招来在外面等待着的几十个亲兵,和叛军的几个首领一起吃肉喝酒,晕晕乎乎地睡觉去了。第二天黎明,叛军头领发现并没有韩世忠所说的大军,才开始大悔失色,也都佩服韩世忠的勇敢和智慧。朝廷奖励提拔他为左武大夫、果州团练使。

后来,李纲以张灏等违节制而败,又上疏极论节制不专之弊,并且说分路进兵,敌人以集中优势兵力对付我们的少量孤军,因此我们经常失败。不若合大兵由一路进,使敌人首尾不能兼顾,我们就有取胜的机会。但是朝廷根本没有人搭理他的建议。

这时,金人又欺骗宋廷说准备议和,朝廷又让李纲不要进兵。无奈之际,李纲再次要求辞职罢去,朝廷也就顺坡下驴,把李纲免职召还了,让种师道代替他。

但是,主和投降派还是不放心。九月,他们一再上奏,批评说李纲专主战议,丧师费财。于是朝廷把李纲降职去出知扬州,提举洞霄宫。十月,再贬李纲为保静军节度副使,安置建昌军。

这样,把与李纲关系要好的徐处仁罢免相位而提拔重用了唐恪;又把与李纲关系要好的许翰罢同知枢密院而提拔重用聂山、陈过庭、李回等人;再把与李纲关系好的吴敏罢免后谪置涪州。

李纲看到受他牵连而许多大臣被罢免,悲伤感叹说:“事无可为者矣!”紧接着,朝廷又把他再次贬斥到宁江安置。

这时宋朝廷赶忙派人去金求和,说已经罢免了主战派李纲等人。而金人表面上答应和解,实际上却加紧进攻了。

由于李纲当初扣下了割让太原、中山、河间三镇的文书,割让三镇之事就没有完成。

看到这种情况,战不能求胜、败不能求和,宋廷上下个个惶恐如热锅上的蚂蚁。这时,他们才想到了集思广益、民主决策。

于是,十一月,宋帝赵桓就集合百官于延和殿,给每个大臣发出笔札,文武分列廊庑两侧,大概百十馀人。让每个人写出是战、是和的原因、理由及对策依据。经过统计,只有梅执礼、孙傅、吕好问、洪刍、秦桧、陈国材、赵鼎、张浚、胡寅等三十六人主张抗战,不能割让土地;而范宗尹以下七十人都赞成割让土地给金人。

赵鼎说:“祖宗之地不可以与人,这有什么商议的?”很快,黄门侍郎举着由范宗尹起草的章疏对大家说:“朝廷有定议,不得异论”,于是就决定割让三镇土地。

这时,太学学正秦桧(字会之)上兵机四事说:“一是金人请求贪得无厌,我们只能允许割让给他们燕山一路;二是金人狙诈,守御不可迟缓;三是召集百官商议,把合适的条件写在和谈誓书之中,作为凭据;四是让金人使者住在宫廷外面,不能让他们进入宫门或者引入殿内。”张邦昌看到秦桧这样说,就把他提拔为干当公事,让他去商议割让土地之事。秦桧害怕在历史上落下骂名,就推辞说:“这次集体讨论是专为割地之事,与我的初议有矛盾不相符,不是我的本心。”就没有接受张邦昌的任命邀请。

话分两头,事归一面。

却说着作佐郎沈晦和皇弟肃王赵枢到金国后,吓得面如土色,卑躬屈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磕头求饶。金朝廷一看,这才是真正的宋王子和朝臣,更加坚信上次来的康王赵构不是宋人王子。于是金帅完颜宗望问道:“你可是宋人王子?”

皇弟肃王赵枢赶紧答道:“正是、正是。”

宗望问道:“那上一次来的那个冒充王子的人是谁?”

肃王答道:“那确实是王子赵构。”

宗望问道:“那他怎么和你们父子兄弟行事风格等等根本不同?”

肃王答道:“这个弟弟自从封王之后,多年在外王府,很少在朝廷宫廷里面,而且喜好游荡,其他事情我们并不知情。”

说到这里,宗望思忖了一会,掩饰了一下内心想法。这时他的使臣王汭说道:“大元帅,看来我们有点草率了,难道我们放虎归山了吗?”

宗望一脸阴沉,低吼一声说道:“退朝!一个康王要比几块土地重要危险得多了!有机会一定要把他抓回来。”

过了几天,王云遣使臣自真定回来,汇报说金人已讲和,不用再商议割让三镇了,但求索五辂、冠冕以及上尊号等事,并且必须再派康王赵构亲自到金朝廷,和议就可以成了。

耿南仲等求和投降派听到这个消息喜出望外,赶紧让太常礼官集体商议上金主的尊号,再命令康王赵构出使金大元帅宗望军营,让尚书左丞王宇作为陪同。王宇早已经吓得瘫倒在地,磕头求饶不要派他去。于是朝廷让冯澥陪同,以知东上合门事高世则充参议官,以高忠义为贴身侍卫。

但是金人为了争取谈判主动权和更大的谈判筹码,金人并没有停止进攻。敌人攻破汾州后,朝廷主战派认为汾州之南有一个回牛岭,险峻如壁,可以控扼,于是命令刘琬带领部队坚守那里。

然而国用乏竭,仓廪不足,这里的守卫士兵,每天给豌豆二升或即将发霉的陈麦一升。士兵们嘲笑着说:“他们享受荣华富贵,却让我们拼死杀敌的军人每天吃着这些猪狗粮食,而使我们卖命给他们保卫和平,这仗怎么打呢!”

金人领兵来到山岭下面,看到这里易守难攻,就说:“宋军如果从上面射箭、滚大石头砸下来,我们就根本攻打不上去,该怎么办呢?”于是徘徊在营前不敢轻易进攻。

正在他们为难之际,忽然看见宋军一片嘈杂,竟然自己溃散逃跑了。原来是宋将刘琬喝令宋兵守城,宋兵说“自己都饿得站立不稳了,怎么守城?让权贵们来守城吧!”于是集体哗变,刘琬带领几个亲兵也逃跑了。宋军其他城内官员一看守兵溃散了,也就用提前准备好的绳索缒城而出。这样,金军势如破竹,兵不血刃,很快就攻占了威胜、隆德、泽州等地方。

宋帝赵桓看到这种情况,于是加紧催促康王赵构动身前往金营议和。宋帝赵桓赐给他玉带,抚慰安慰了半天。康王无奈,只能再次出城,暂时居住在城北的定林院,等候送给金人的冠服礼物做好后再出发。

王云、耿延禧、高世则、高忠义等跟随康王赵构出城。王云贪生怕死,吓得瑟瑟发抖,就给康王赵构说:“京城楼橹非常高大坚固,天下所无有可以比拟的。然而真定城高接近京城的一倍,金人攻打真定城之时,让我和其他宋人坐在元帅府观看,不一会儿就把真定城攻破了。因此京城虽然楼橹如画,也不能作为屏障,也抵抗不了金人的攻击。我看还是尽快投降了最好。”康王赵构虽然非常生气,也只能忍气吞声。

康王赵构他们进行到长垣,百姓喧呼遮道,至顶盆焚香,祈求康王上报朝廷起兵扼敌,不宜北去。

然而这时,天下大乱,盗贼蜂起。金人的散兵游勇单骑经常到处烧杀抢掠。结果康王他们出发进行到长垣时,他们的车辂辎重等东西被金人的游骑抢劫,在高忠义等贴身侍卫的保护下,康王没有受到伤害,但是最终没有成行。

康王赵构从长垣、滑州、相州等地经过,来到河北磁州。磁州守臣宗泽迎谒康王说:“肃王一去不返,今天金人又以谎言欺骗拘束大王,他们的大兵已经压境了,你现在去有什么好处呢!但愿康王不要去了。”康王于是停留在磁州,出去拜谒嘉应神祠,王云在康王身后,百姓遮道请求康王不要北去,并厉声指责王云说:“和谈之人,真奸细也!”等待康王出庙之后,当地士兵和百姓骚动,把王云杀了。

金元帅宗翰继续带领大军自太原攻打汴京开封,官吏成群结队弃城而逃,远近相望。到了黄河北岸,宋宣抚副使折彦质领兵十二万与金人对垒。这时佥书枢密院事李回也带领一万骑兵防守黄河南岸。金人派遣数十骑来侦查,回报他们的元帅说:“南兵目前比较强盛,咱们不要轻易渡河。”金将洛索说:“南兵虽多,但是毫无战斗力,不足畏也。咱们可以采取心理战。你们把所有的战鼓拿来,通宵达旦擂响战鼓,虚张声势,看看他们有什么反应。”大家都说好。

守城的宋兵看到金军没黑没夜的擂响战鼓,声势浩大,心中胆怯。这时有人喊了一声“金人攻城了”,宋军纷纷逃窜,溃不成军。金人于是长驱而南。

第二天中午,金兵全部由汜水关渡过黄河了。知河阳燕瑛、西道总管王襄皆弃城走,永安军、郑州城守并降于金。京西提刑许高,河北提刑许亢,各统兵防洛口,也都望风而溃。

这时金人宗望大军已经渡河,游骑每日来到磁城下,跟踪康王所在的地方。知相州汪伯彦赶紧以帛书请康王来到相州,汪伯彦全副武装,躬服橐鞬,准备带领士兵在河边等候康王。康王让韩公裔找到一条小道捷径,趁着夜晚悄悄出城去相州,而磁州其他人都不知道。第二天早上,康王到了相州,感谢汪伯彦说:“等到回到朝廷见到皇上之后,我首先推荐你做京兆尹。”自此之后对汪伯彦非常感激。

这一天,金大元帅宗望又派遣杨天吉、王汭等来商议割地事宜,准备以黄河为界,宋帝赵桓答应了。

金使者王汭又请报使的人必须是亲信大臣,宋帝赵桓就任命耿南仲当使者,耿南仲说他太老了,不能去;又任命聂昌去,他又说要伺候老母亲,不能去。

陈过庭大声说:“主忧臣辱,我愿意效死!”宋帝赵桓这才想起了李纲当初的告诫,于是一边擦眼泪一边大骂耿南仲,坚决命令耿南仲出使河北宗望军,聂昌出使河北宗翰军。聂昌知道自己投降派作恶多端,就说:“两河之人,忠义勇劲,他们知道我是投降求和之人。我万一被他们逮住,就会被杀头啊。”

结果,聂昌行进到绛州时,绛州人果然不让他进入城内。聂昌手持诏书抵达城下,用绳索缒着登上城墙。钤辖赵子清指挥士兵杀死聂昌,挖出他的眼睛,把他全身的肉割下来扔掉了。

耿南仲与金使王汭一起到达卫州,卫州乡兵准备擒获王汭,王汭逃跑了。耿南仲于是跑到相州,以宋帝赵桓的口谕让康王带领河北兵入卫京师。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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