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恩的提议,遭到了肖县长的断然否决。
肖县长解释给莱恩听,由于陆天明是国家公务人员,他的任命、调动、晋级、提拔,都必须由组织确定。陆天明个人无权决定自己的去向。
唯一的可能,就是陆天明辞去公职。
莱恩很吃惊肖县长的解释,他只能固执地坚持,如果山南县不同意他的条件,他将再次放弃投资苦水泉项目。
问题一下集中到了陆天明的身上。现在他就是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了。
肖县长当着莱恩教授的面对陆天明说道:“小陆,你不能鱼与熊掌兼得。你只能选择一条路走。”
陆天明心里想,就算满足莱恩教授的条件需要组织决定,组织完全可以顾全大局满足莱恩的条件。
从肖县长的话里,陆天明得出来一个结论,肖县长反对他任职莱恩要投资的公司。他给出的条件没有选择性,陆天明必须辞职。
莱恩上午见了路书记,下午见了费县长。
陆天明全程陪同了他。
路书记对莱恩教授的条件没有表态,费县长却肯定了莱恩教授的意见。
但是,常务副县长肖科却坚决表示,陆天明如果要出任莱恩投资项目负责人,他唯一的办法就是辞去工作,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介入。
陆天明愿意辞去公职吗?当然不愿意。
并非他贪恋体制内的身份,而是他隐约感觉到,自己辞去公务员的身份,好像就中了别人的圈套一样。
特别是他敏感地认识到,一旦从体制内出来了,他将再无回头的机会。
这就与他内心的理想发生了严重的碰撞。陆天明深知,如果他离开了体制,他就会像唐吉坷德一样,只能孤独的去大战风车。他将再无机会实现为民谋利的理想。
两年多的公务员从政经历,让他深刻地认识到,在体制面前,再强大的力量都会变得软弱无力。
体制太强大,大得无法形容。体制能让人们过上幸福的生活,也能让人们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
当体制善用时,它是社会的福音。当体制作恶时,它是一头嗜血的猛兽。
体制禁锢人们思想,限制人民自由。体制就是一架巨大的绞肉机器,任何人进去之后,很难全身而退。
肖科显然抓住了莱恩的心。既然莱恩能掉头再回山南县,就说明他内心深处并没有放弃苦水泉的想法。
他提议让陆天明来负责苦水泉的开发项目,又戳到了肖科的痛处。
肖科是绝不可能容许陆天明去掌管苦水泉的。哪怕失去这次引资的机会。而且,引资失败,责任又能完美地归咎到了陆天明的身上。
莱恩的投资,似乎陷入了僵局。
无论是肖科,还是莱恩,两人谁都坚持不退步。
决定权好像全部在陆天明的手里了。只要陆天明辞职,一切都水到渠成。
但是,陆天明选择了不辞职。
莱恩很固执,山南县没有达到他的要求,他就一直不松口投资的事。
在山南县停留三天后,莱恩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再次离开了山南。
莱恩一走,便有传言流出来,县里要严肃处分陆天明。
丁晓萌找到陆天明,抱怨道:“其实,你完全可以按照肖县长的要求,辞去公职啊。你啊,看来官本位的思想很严重。”
陆天明苦笑道:“就算我辞职了,你还觉得肖县长就会满足莱恩教授的要求?这么大的一个投资项目,肖县长会放心交给我?”
丁晓萌想想道:“你说的也有道理。肖县长这是怎么了?宁可放着外资跑掉,他也要逼着你辞职。他这是为什么啊?”
陆天明道:“很简单,肖县长不想看到我活得很好。”
“你得罪他了?”丁晓萌担心地问道:“天明,如果你得罪他了,我们就登门赔礼道歉吧。我相信肖县长不是一个心胸狭隘的人。”
陆天明摇着头道:“想我登门赔礼道歉,是万万不可能的。我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丁晓萌眉头一皱道:“现在不是你耍性子的时候。一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要学会低头。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陆天明道:“对不起,你说的优点,恰好是我认为最不耻的行为。”
丁晓萌便生了气,赌气道:“陆天明,你以为你能斗得过肖县长吗?你难道没看出来,路书记和费县长都让着他啊。其实这个事,只要路书记和费县长两个人当中,一个人站出来说话,肖县长就不可能坚持到底了。但是,路书记说话了?费县长说话了吗?”
肖科是山南县最有前途的一位县领导。他不但年轻,而且背景不浅。他年纪轻轻就担任了常务副县长,必定有他的过人之处。
此前有一段时间传言,路书记调到市委担任秘书长,山南县的书记原则上在班子成员中产生。
在山南县的常委班子里,最有希望接任路书记担子的有三个人。
第一个是县长费敏。但费县长有个致命的毛病,他年龄偏大,且身体不好。
第二个具有强大竞争力的就是副书记杜平。杜平正当壮年,又是两任县委常委,他完全可以取代费县长接任书记职务。
第三个就是常务副县长肖科。虽然说,将肖科直接提拔到县委书记的位子上,与组织规定有冲突,但谁敢保证在干部任用上不会出现破格提拔?
肖科这几年风头很健,他在山南县的影响力,绝不亚于书记和县长。
谁将成为执掌山南的书记,各种流言满天飞。如果仔细分辨就会发现,肖科的呼声最高。
流言一向被视为谣言。而谣言往往最终都会变成现实。
丁晓萌似乎深谙这里面的玄妙,她干脆挑明了说道:“天明,你应该能看出来,未来的山南,谁是主人。”
陆天明不屑地说道:“除了人民,谁都不是主人。”
“你是个理想主义者。”丁晓萌批评他道:“理想在现实面前,总是不堪一击,你不知道?”
“我知道。”
“知道你还这样固执?我倒觉得,你辞职从商,我继续从政,这样政商两界我们都能把控,这不好吗?”
陆天明嘿嘿笑道:“我没你这样的野心。我就是想好好地为老百姓做点实事,让他们真真正正得到实惠。”
“就你是个好干部?”丁晓萌哼了一声道:“你再这样下去,一定会碰得头破血流。”
陆天明苦笑道:“我已经头破血流了。我听人说,县领导正在研究要给我一个什么样的处分。”
“怕了?”丁晓萌冷笑道:“晚了哦。”
“你觉得我会怕?”陆天明道:“只要我没被开除,我就有东山再起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