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声音很轻,问完这句话她显得有些虚弱,用手扶着消防门轻轻的喘了几下。
张俊涛刚才已经想起楼下那对夫妇的姓氏,男的姓王女的姓魏,不出意外,这个应该就是楼下的了。
他的心猛地跳了几下,呼吸也沉重了几分。
强打起精神他尽量柔和的开口问道:“是的,您是楼下的魏女士吗?我是咱们客服小张。”
女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仍然用手扶着门。
“我听老公说过你。你们领导在吗?”
“我是咱们小区的物业经理我姓王。”王洪庆听了张俊涛的话,也意识到什么,看了一眼他开口说道。
“能劳驾到我家看看吗,我知道你们正忙着,可我…”正说着话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她用手撑着门强自镇定地咬了咬嘴唇,“请你们下楼看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能听出来,在她刻意的压制下,语气显得很平静。
可这种平静下隐藏着一种让张俊涛有点不寒而栗的感觉。
他说不上来,但是他的感觉非常不好,这种情况还不如楼上这个女业主哭骂来的痛快一些,也能宣泄出来。
“好,好的。”王洪庆转头看了看韩姓夫妇,“楼下估计也有损失,我们先去看一看。”
魏女士听到这儿转身走了出去,王洪庆带着张俊涛也跟了过去。
身后,韩姓夫妇互相看了看,两个人也起身跟着。
一时间,除了保洁和工程的郑师没动,其余人都跟着顺楼梯向下走去。
魏女士走的很慢也很静,她用一只手扶着扶手,另一只手在空中不停地划着,像是在说着什么。
后面的人也静悄悄地跟着,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敢超过去,就那么静静的,一步一个台阶地慢慢向下。
张俊涛看了看王洪庆,发现他也正看过来。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浓浓的担忧,紧锁着眉头的王洪庆摇摇头,阻止了想要上前搀扶的他。
终于走到了户门,女子转过身苍白的脸上露出惨淡的笑容,“请进,请各位领导进去参观。”
几个人都没敢接话,面容肃穆地欠了欠身从她身边走了进去。
恶臭,空中弥漫着一股子腥臭味,窗户已经打开但丝毫不起作用。
脚下黏糊糊的,走路都得小心翼翼。
抬头看,天花板上大片的污渍,还有几处不停的在往下滴着粘稠的物体。
家具上已经有薄薄的一层,现场同样惨不忍睹。
能看出来,这个新居主人用了不少心思,简约但不简单的风格,地面和家具都是浅色调的,墙上也有浅色的壁纸。
茶几上和阳台还放着几盆绿植,仍在顽强地给这间屋子透出一点活力。
这曾经美好的一切,这不知花费了主人多少心思布置的小家,现在变得……
“来,请到这边来。”女子走向里面,走向拐角卫生间旁边的房子,由于地上湿滑她险些摔了一跤,但仍固执地推开了张俊涛的手。
走到了房子里面,这间应该是给孩子准备的婴儿房,四周是浅粉色的壁纸,还贴有卡通的身高线。
靠墙放了一排低柜,低柜上面摆放着一堆毛茸玩具。
居中放着一个婴儿车,里面铺放着崭新的小孩被褥,只是现在已经不成样子了。
由于这间房紧挨着洗手间,而污水从洗手间出来,首当其冲的就从上到下渗到了这间房。
四周壁纸上已经是一团一团的污渍,脚下的木地板也被污染得不成样子。
而居中的婴儿床上方就是灯位,这里也是渗漏最严重的地方。所以那些小床上的用品,已经湿漉漉的不成样子,还散发着一阵阵的腥臭。
“请问,现在怎么办?”女子已经控制不住眼泪了,紧紧抿着嘴唇苍白的脸上泪珠不断滑落。
她的双手死死的抓着小床的围栏,一双秀气的双手青筋暴起,能看出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这个,这是上层渗下来的,我们刚在上面正在说这事。”王洪庆低声说道。
“不要跟我说这个,我问你怎么办?你们物业打算怎么办?”女子突然大吼了起来。
她的眼睛瞪得很大,咬牙切齿的模样显得很是狰狞,“说,怎么办?”
“魏女士,您先别激动,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都很痛心,也非常理解你们的心情。”王洪庆刚开口。
“激动,理解,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你知道我现在心里有多难受吗?别扯那些没用的,你就说你们物业打算怎么赔吧?”
王洪庆沉默了一小会儿,“我们打算先把户内清理出来,再把管道疏通,根据清掏的物品来看能否确定责…”
“放屁,你放屁。”女的听到这话,瞬间又激动了起来,“定什么责?找谁定责?这就是你们的责任,你们还往谁身上推?一天到晚只知道要钱,出了事就推个干干净净,你还有脸站在这儿给我说定责,要脸吗?”
因为嘶吼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但每个字都充满了愤怒,像火山一样终于爆发了出来。
“我的家,楼上的家,全新的辛辛苦苦的家被你们搞成这,还在说跟你们没关系,你们还要不要脸?不说别的你先给我们道歉,道歉!”吼声又高了几分。
“对,先道歉,然后再赔偿,否则我们饶不了你们。”楼上的两口子也走了进来站在女子旁边。
王洪庆一脸的苦涩,张俊涛知道这个歉没法道,不是说不愿意,而是道歉就代表着承认自己的错误,就要承担起户内赔偿的责任。
“几位,请先冷静一下。”他知道自己必须开口,这个时候,王洪庆一个人又处在物业领导的位置,这个口他实在没法开,只能自己再一边先敲敲边鼓。
“责任还不清楚,物业又何尝不是受害者?这个时候…”
“你胡扯,睁着眼睛说瞎话,让你们领导说。”魏女士喊着阻止了他,又用手一指王洪庆,“物业领导,你说,请你说这件事,你们物业到底有没有责任?”
沉默了一会儿。
“你说,怎么不敢说?你就说你们物业有没有责任?这都不敢说你们跑这儿干什么来了?看笑话吗?好看吗?”
“女士,责任不是我们说没有就没有,也不是您说有就有,这个问题…”
“你还在胡扯,一群王八蛋。”魏女士突然又吼了起来,顺手扯过小床上一堆湿乎乎的棉布,兜头就向王洪庆甩了过去。
王洪庆一惊,他没想到女的突然失去控制动起手来,躲是来不及了。
瞳孔中那一块散发着腥臭的棉布,甩着恶心的水珠正在眼前逐渐放大,他只好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