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俊涛这会儿安静了下来,但他听了这些还是有点不服气。
“您说的有那么点道理,可我就觉得憋屈,这一天到晚辛辛苦苦的还要无端受这些个无理取闹,居然还有动手的?”
“你就非得和这几个人置气?你干什么都会碰到这种人,这么多业主你咋不看那些好的?刘叔,还有上次的吕老师和赵姐,他们的这些正能量可也不少,你非得和这么几个人过不去?
我问你业主和我们有仇吗?人家花大几百万跑这儿买房是没事干和你找事儿?
你知道集团有位副总曾经说过一句话,业主花几百万买的房,可能是他这辈子的收入。
还要还着房贷,说是给银行实际上是给开发商在一辈子打工,咱就不能多点理解和包容。
你是干物业的可业主不懂啊,站在他的角度,他就认为你不让我回家他就认为这些地方我该停车。
咱们是干这个了解这些,所以就得要有耐心有包容的去面对去解决。
打个比方,你到饭店吃饭菜上的慢了或者有点啥问题了你会怎么办?你是不是也去找服务员,遇到个火爆点的是不是也会去骂人啥的?
可这和服务员有多大关系?但是你干了这个就得受这份气,难不成都不干了?
老板花钱请咱们来是解决问题的,结果因为咱的原因和业主杠起来,那他这店还开不开他这事还做不做?”
听到这些,张俊涛已经完全平静下来。
仔细想来也是这么个道理,干嘛非要盯着这一两个人一两件事的?自己以前不管是创业期还是到外面旅游的时候,不也能碰到这种糟心人糟心事儿吗?
再看看王洪庆苦口婆心的样子,不觉有些惭愧,“领导,对不住了,今天要不是您,我……”
“没关系,没有人天生就做得多好,你们这代其实不容易,看似机会很多,可实际压力很大。
在爆炸式的信息中很容易迷失自我失去本心,这就是成长的代价。
以后这种事儿还会再发生,记住一点,你是给自己在做,给自己家人在搏,这副担子不能说扔就扔。
离了你谁都可以上,只是做的好坏罢了。而业主始终是业主他不会改变。你想想,因为他的习惯也好素质也罢让你丢了工作失去平台的划来吗?
而恰恰处理好这些问题这些事情,又是能力的体现,这个一定要记住,以后再不能冲动了。”
“我懂了领导,既然选择了这个行业,我就会把它做好,以后再不会这样冲动了。”
张俊涛说完,忽然又想起那天晚上清运垃圾的事儿。闫军是指望不上了,他就把自己的看法又重申了一遍。
“难。”王洪庆听了以后沉默了一会儿,才发出一声感叹。
他从抽屉里翻了翻,拿出一个文件夹递了过来,张俊涛不解地接过来,打开一看,没一会儿,他皱着眉头吃惊的抬起头,“建筑垃圾清运这块儿居然亏了这么多?”
原来,这是一份装修期建筑垃圾清运费的报表。
一期自装修开始至今,不含这次开始清运的一共结了三次账。这三次头两次清运720车每车580元,第三次清运415车每车清运620元,共计67万余元。
而一期总共收取的建筑垃圾费才三十万出头,光这一项就已经亏了三十余万,再加上这次,可以说是全部在贴钱清运。
“不是说清运建筑垃圾这块儿物业还能挣不少钱,怎么会这样?这里面……”
“这里面什么事儿都没有,但谁也没办法。”王洪庆知道他心里所想,就给他慢慢的做了解释。
现行的装修垃圾清运费是每平方米三元,这个价格是物价部门核定的,距今已经快二十年了。
那会儿,一车的清运费才八十元左右,物业的确能赚不少钱。可后来,大约在十年前因为政府治理渣土车,所有车辆统一管理,车厢加盖办理手续啥的,运费一下子就涨到了两百多一车。车的运输量也因为车厢加盖变小了,但总的来说,物业还能赚钱只是赚的少了。
可近几年,一个是周边的垃圾填埋场基本都饱和了,车辆清运越来越远,每车的倾倒费也是翻了几倍。加上油价,人工都大幅上涨,这清运费也就随之涨到了四百五左右一车,这个时候物业就比较难了。
但是说实话,就这样勉强也能保持收支平衡。如果有些业主砸非承重墙和改扩的在加收点费用,还能有点结余。
可现在,这个项目清运垃圾被原先拆迁的村子盯上了。本身,建筑的土方就是他们的,现在这块不给也不行,开发商也没办法就压下来给了他们,这价钱直接就涨到了580元一车,而且还不给你好好装。
再加上雾霾原因动不动就停运,一积攒就是一大堆,好不容易准运了可就那几天时间,你还得求着人家派车来,价钱就又涨到了620元一车,就这都是再三谈下来的。
而这次更是直接放话,没有750元一车根本就不拉,这好说歹说得先拉走,马上交房了实在堆不得。
“这帮村民就没人能管吗?这不是霸占市场是什么?”张俊涛听完气愤不已。
王洪庆倒是很平静,“你看问题太浅了。”
看见张俊涛不解的神情,又缓缓开口,“你想,在这之前这些村民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多少代了?他们苦不苦?
前些年农村户口连个学都不好上,进个厂子都不好进,除了上大学有什么出路?凭什么不让人吃一口开发建设的红利?
而且你把人家的地都征了,这些人以后的营生是什么?就给那几套房那点儿钱你让他们彻底脱离了农民这个词儿,他们以后怎么生存?
是有不少分了许多房位置还不错,光是收租子都可以几代衣食无忧,可他毕竟是少数,而且大都是在一线城市。
真正像咱们这些地方的村民,按现在的政策可不像以前一家一栋小楼的几十个小间能出租。
现在都是高层是小区,每家都拿出来租的就那么两三套,到手的也就二三百万,你看买一套大点儿的商品房够不?
“那也比城市这些打工的强不少吧。”
“话是没错,可他们坐吃山空的你让这些人干什么?突然有了房有了钱,一个个的都不知道以后的路,就是愿意出来上班的,不是干个保安就是干个保洁,可这下一代呢?”
张俊涛点点头,这个倒是真是这个理,之前他老爸银行有一个保洁,就是家里拆迁分了不少钱,结果儿女都给自己买了宝马奥迪的,一天天的没事干,就是耍耍牌无所事事,只有那保洁还在每天上班,用他的话说不能闲,闲下来这钱几天就霍霍完了,孙子孙女也不好好上学,这以后咋办?
“这几年咱们单位多少保安保洁家里拆迁分到钱不干的,一个个现在都在家闲着。
这方面也没个正确引导啥的,一下子富起来都不会了。
之前咱们一个保安主管也是因为这辞职,找到问我以后干啥,这小子还算机灵点儿看得远,你知道我咋给他建议的?”
看张俊涛摇摇头又接着说道:“我跟他说,拿钱买套商品房全家搬出去,你已经不是纯粹的农民了,回迁房就是一个新村。
为了下一代必须搬出去,让孩子适应新的生活养成新的习惯。这样对孩子以后上学就业,直到步入社会都是不一样的。
剩下的买辆车一般的能代步就行,去跑网约车。哪怕跑半天歇半天,但是不能闲着,一个月好歹也有几千的收入,人不至于颓下来。
再有剩的存个大额,回迁的房子租出去收点租子,这样一来环境也变了,别人找你借钱也能看到你都花了,过个几年后再看情况规划。
不至于啥都不干烧的慌,没几年你就会后悔。”
“这倒也是个办法。”张俊涛对此倒是很认可,人不能闲,闲下来就是事。
“这主要是看一家之主咋给家里掌舵,他只要没被迷住眼咋都好说,你像宋志勇他老子缺钱吗?人家拆迁分下来也不少,但就是不给他买车,找人送到咱们这儿说啥先让他儿子待几年在说,这就是眼光,就是智慧。”
张俊涛边听边点头,他突然感到奇怪,听领导这么讲,这些村民捞这点儿占这些的也就这个阶段倒是能说的过去。可听说他对村民清运这块儿发了不少脾气,和对方吵了几仗都摔了杯子,这又是为什么?
王洪庆一听他的疑问笑了起来,“集团是让物业必须找他们,这个我没办法。我也确实理解,可为什么要吵仗?不但吵仗我每次哄着让他们先拉,末了还拖着不给他们签字,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张俊涛听到这个问题又踢了回来更是迷惑。
“没有集团的电话,这帮人不找过去我是不会主动签字的。”王洪庆又补充了一句,脸上还露出一抹狡猾的笑容。
为什么集团来电话才签字?
突然,他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集团是让我们用他们,但是没让物业亏这么多,而且物业也没钱付这个必须由集团来付,只有这样……”张俊涛不说了,他心里明白了。
是,这里面也是有学问的,这些事儿老板不会过问的这么细,你痛痛快快地把账结了。
可一亏就是大几十万,人家集团也有话说,我让你找他你不会按市场价走,你是真把老板的钱不当钱。
这里外里他王洪庆不肚子疼才怪,搞不好还怀疑到他的人品,只有这样我让你拉但价钱还高,拉的不好的我就不结账,你找集团去。
他顶不住了,自然会要求物业签字付款,这样,老板问起来都不用物业回话,自然就有人去解释。
这也是一头老狐狸,可再一想,这样未尝不是一种生存的经验。
他知道这是王洪庆在教他做事,心里不由感激对方对自己的一再容忍和提点,但是说破不点破,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
“还好,这也就是这个阶段,多少他不是长期的,等装修期过了也就好了。”
“你小子想的又简单了,垃圾这一块,这么大的项目,你一年不往里面扔个十万八万的你试试?”王洪庆摇摇头。
这咋装修期过了还要贴钱?这又是什么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