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至今。
顾云珂每一次见到沈璟晏,表面上并无太大波澜。那人毕竟还是太孙,手里握着权利,她想要保全家族亲人,就不能和他硬着来。
“九儿,你想要谁的命?”沈北枭抿了抿唇。
瞧瞧,所有人包括沈北枭,都猜不出她对沈璟晏的恨已经入骨。他们顶多以为,顾云珂之前得不到沈璟晏的青睐,恼羞成怒才选择了沈北枭。
而这,不过是命运的安排。
狡黠的兔儿最会伪装,且狡兔三窟。
和沈璟晏的每一次示弱争吵,无非是为了让他轻视那藏在脆弱之下的最终目的。
“北枭,那你呢?想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人吗?”顾云珂将问题抛回给他。
沈北枭却笑了,捏了捏她的手心,说道:“本是不想,可他们都想要我的命。我若不想死,就只能和他们抗衡,只不过那个位子我一点也不稀罕,你若是想要凤位,我可以为你争天下,让你手握至高权力,折辱那些你痛恨的人。”
顾云珂回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若是真问我,我只想自保便足矣。可他们这般欺辱你,我想为了你,站在你身边去陪你,争上一争这破破烂烂的天下。”
破破烂烂?
沈北枭低声笑了起来,捧着她的脸颊揉了揉:“我的傻小九,也只有你,觉得偌大天下,是破破烂烂的。古往今来,他们争得头破血流,最终落了个鳏寡孤独的下场。”
停顿了片刻,沈北枭凑近她耳边悄声儿道:“你是我日后的妻,不瞒你说,幼时趁着无人,我偷偷坐过那个位子。勤政殿的金龙宝椅,坐在上面能看到殿外的庙宇,全都匍匐在脚下,确实叫人贪恋其尊贵,可我却觉得孤身一人并无意思。现在想来,若是对了个你,坐那位子也未尝不可。”
一种说不出来的心疼,从心口刺痛一回,再蔓延全身。
顾云珂好像看到,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在一次一次的风浪里弯下了脊梁,被折了双翼,最后断了双腿被永远钉死在那把轮椅上,成了史官笔下口诛笔伐的暴戾之主。
“你不会鳏寡孤独的,你有我了。”
顾云珂歪头娇笑着,扬起下巴用鼻尖碰碰沈北枭的鼻梁。
这一世,走对路,选对人。
不愁前世的仇报不了,只要蛰伏,只要耐心,只要等。
“倘若败了呢?”
“靖宸王不会败,就算你败了,我陪你走那幽冥路,绝不独活。”
“……”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沈北枭瞳孔轻颤,扯开裹在她肩头的褥子,低头送上唇,微张口轻咬了一下顾云珂锁骨旁的肌肤,留下淡淡的痕迹。
吻痕牙印,是一生一世的契约。
“饿了没有?”沈北枭刮了下她的鼻尖。
顾云珂点点头:“我先去简单洗漱一下,你……有额外的衣裳吗?”
昨夜的衣裳肯定不能穿了,和黑熊生死追击的时候,衣角破了个大口子。
沈北枭挠了挠眉角,指着角落里的一个檀木箱子:“我的衣裳都在里面,不过尺寸对你来说宽大了些,要不我让陈九瑛去益州城里买一些女子的衣裳和胭脂水粉?”
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一路上当男人当惯了,在外头还是用男装行头来的方便。
“你想让我穿好看的衣裳,化了上好的胭脂,在你的属下跟前晃悠?”顾云珂拧了下他的胳膊。
沈北枭旋即皱眉。
倒不是被她拧疼了,而是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差点做了个愚蠢至极的决定。他巴不得把她放在营帐里,不给任何外人瞧。
“罢了,你还是穿我的衣裳。”沈北枭起身从檀木箱中翻找。
出征在外,他一个男人不讲究什么衣裳穿搭,带的大多都是藏青色、玄色、褐色一类的深色常服,耐脏又看不出灰土和血迹。
“就那件吧,别挑了。”
顾云珂忽然觉得未来夫君的审美堪忧,随意指了指搭在外头那一件藏青色的。
换上衣裳净了脸、漱了口,陈九瑛将早膳呈了进来。
沈北枭晨练后满身热汗,去不远处的湖里洗了个澡,回来换了衣裳陪她吃早膳。
战乱还未开始,暂时一切安全。
但益州苦寒偏远之地,到底比不上富庶的景都王城,早膳的种类并不丰富,只一些清粥小菜。
益州再往外的城池,不管是隶属冀国还是景国,大大小小的都在闹饥荒。
能有这些果腹,已经很是满足。
顾云珂胃口极好,喝了碗清粥,吃了两个水煮蛋。
中途陈九瑛来过一回,说是昨夜同小王妃一道过来的那个少年,就是小六子,一大清早就跟着兵卫们在外头扎马步,被陆仁副将赶了几回,依旧不肯停歇,狗皮膏药似的贴过去要跟着训练。
沈北枭并未给出答复,扭头看向她。
顾云珂擦了擦嘴:“北枭,你由他去吧,小六子想加入骁鎏卫,还想做大将军。此次正好让他看看,将军是不是那么好当的。”
知难而退也好,以后留在军中当个军医。
帐子外传来悠扬嘹亮的军鼓声。
营中守卫恰逢换岗巡视,便会敲响营口的军鼓。
“看时辰,你父兄应该快到了,想不想出去看看?”沈北枭顺手接过她喝过的茶盏,抿唇上去喝了一口。
许久未见父兄,此刻与他们即将相见,顾云珂就像找到了最能依靠的主心骨。顾家的事情太过险杂,总让沈北枭这个皇子相帮也不是个事儿。
酸腐的文臣和史臣,最喜欢做的事,大概就是戳皇子武将的脊梁骨。若是沈北枭身为皇子,对臣子的家眷偏袒的太明显,定是要被人说闲话的。
另一方面,顾云珂自然相信,爹爹不会做那种叛国通敌之事,可想要找出证据,让圣上心甘情愿的责罚那背后之人,却难如登天。
太子做事隐秘,景王对兄弟之争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此时太子对顾家出手,说不定正合了景王的私心,他既不会偏袒太后的母族,也不会掺和太子的阴谋,至于顾家能不能摘去头顶的罪帽,全看他们自己的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