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摇摇晃晃,朝着城西的长街驶去。
顾云珂瞧着桌上那一盘云梦糕,咽了下口水:“殿下好意,我就不吃了,方才是吃了点心出来的,不是很饿。”
沈北枭用指尖叩了几下桌面,“可本王听见除了有人抱怨我是讨厌鬼,还嚷嚷着想吃晚膳?这些都是买给你的,你若不吃,回头也是丢了的。”
真是记仇啊……
顾云珂目光微转,双手藏在袖口下方交握,在吃人嘴短和浪费可耻间徘徊,犹豫到底要不要吃四殿下给予的糕点。
“怕我下毒?”沈北枭往后慵懒一靠,手背支着侧脸,挑眉打量着顾云珂。
“没有没有!”顾云珂长长的睫羽眨动几番,便觉得这样拒绝又太过不给面子。
那还是尝尝吧,浪费粮食太可耻。
白粉色的云梦糕叠放整齐,上面的纹路用特殊的模具按压,有祥云遇仙和月上枝头的漂亮图案。
拿起一块放在手心,顾云珂凑上前尝了一小口,贝齿微露咬着边缘,浅浅品尝后眼神陡然一亮。毕竟还是十五六的小姑娘,吃到好吃的糕点,神情满是甜软可爱。
看着她吃下糕点满足的样子,沈北枭心下已然满意,他不爱吃甜食,但看到她吃着开心,心里便也掺了蜜糖似的,一股股的往心房冒着甜。
“我与你祖父说了那夜大觉寺刺杀一事。”沈北枭突然开口说起这件事,倒了一杯碧螺春凉茶递过去。
顾云珂刚好咽下最后一口,很自然的接过,随即发现自己这种行为太过顺手,低头抿了口茶水,小声的自责道:“祖父应该很生气,倘若我没有拐弯去了大觉寺,立刻回景都,顾家便不会如此腹背受敌。”
“朝中有人要害顾家,就算你不在他们的计划之内,照样有法子让顾家卷入旋涡淌这浑水。”沈北枭眼神变冷,笑颜淡去,“更何况,他们最终的目的,是本王。而你的出现,不过是让这盘棋更加复杂一些罢了。”
顾云珂小心翼翼瞥他一眼:“那殿下可查出了是谁要杀你?算了算了!您还是别告诉我了,听多了小命不保。”
沈北枭的目光倏然一亮,手臂搭在膝盖上,倾身凑过去:“没人能害你,本王保你。”
保她一生无虞,平安喜乐。
顾云珂嫣然含笑,一双眼睛清澈明亮,“殿下您还是先保自己吧,我这条小命不值钱的。”
“小没良心的。”
沈北枭微微叹息,斟酌了片刻,左手指腹按压着右手大拇指上的血玉扳指,这是四殿下打小的习惯,一紧张忐忑就喜欢转扳指。
顾云珂见他神色奇怪,想了想主动询问:“殿下还有其他事要说?”
他垂眼瞧着她:“日后离沈璟晏远一些,你不适合他。”
此话一出,这几日对沈北枭难得积攒那一点好意荡然无存,顾云珂冷了脸说道:“这些事就不必殿下费心,我对世子并无男女之情,先前种种不过是我年岁小看走了眼。皇家不缺媳妇,我顾家也不缺招婿来的好儿郎。”
见她气恼,沈北枭却乐了。
他可以确定,顾云珂对自己的侄子确实没有坊间传闻的那般,痴情相许,甚至夸张到非沈璟晏不嫁。
“你难道,没有非沈璟晏不嫁?”沈北枭扬唇一笑。
“我还不至于因为一个男子生得好看就非他不嫁,除非我脑子有病。”顾云珂很想翻白眼,转念一想,自己前世脑子可能真的有病,怎么就非沈璟晏不嫁了?
“嗯,那便好。”沈北枭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但此时若是仔细观察,能看到他的笑容里还带着几分势在必得。
倘若沈璟晏和顾云珂两情相悦,他这个做叔叔的还真不方便横刀夺爱。反之,顾云珂对沈璟晏没有好感,就算宫里有意向把她指给沈璟晏,沈北枭照样有法子可以把人抢过来。
而顾云珂只觉得沈北枭唐突了,他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意思是她顾云珂配不上沈璟晏?
得了吧!就算这一世沈璟晏脑子抽风对她爱的死心塌地非她不娶,她顾云珂也受不了这个满腹算计的凤凰男。利用顾家兵权弄皇位,最后还卸磨杀驴,这种福气还是给别人吧,她可消受不起了。
本来还能做个盟友,看来她和活阎王就不是一条道儿上的!
顾云珂本想叫马车夫停下,不想再和沈北枭待在一辆马车上,但一想此刻还在半路,真狠心下去了吃亏的还是自己,便罢了这个念头。
过了一会儿,觉得气不过,顾云珂气性翻涌,盯着沈北枭恼道:“要说避着,我最应该避的应该是你。”
沈北枭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哦?在大觉寺你我抱都抱了,搂都搂了,还避嫌做什么?你若是怕刺杀一事受牵连,大可放心,本王不会让此事发生。”
秀眉拧出不悦,顾云珂说不过他,懒得再继续这个没营养的话题。马上要见到前世旧友,心里免不了一阵雀跃,不必为了琐碎小事和口角之争坏了好心情。
沈北枭没再说那些奇怪又暧昧的话,捏了捏眉心闭目养神。
一刻钟后,马车稳稳停在城西长街。
傍晚时分,城西这一片最热闹的集市小贩聚拢到这条长街,两旁皆是吃喝玩乐的商贩和打尖儿的餐馆子。
“殿下、顾小姐,到了。”
马车夫掀开车帘,拿了踩脚的矮木车凳,等着顾云珂下车。
载了人家顺风车,道谢肯定是要的。
“殿下,多谢了。”顾云珂微微低头。
“嗯。”沈北枭沉声淡淡回应,闭着双眼没有睁开瞧她,顾云珂狐疑的瞥了他一眼,这是生气了?她都没有气,他气什么?
顾云珂走下马车,芷福和薇馨刚好也从后头那辆马车下来,三人没有久留走向了长街的繁华地界。
“殿下,进宫吗?“贴身太监陈九瑛立在马车边恭敬地问。
修长的手指撩开帘子,那张惊为天人的侧颜在夕阳下越显尊贵清冷,他本是无情之人,却在目光投向她背影那一刻,多情纷扰。
看着顾云珂三人消失在繁华的长街,沈北枭收回目光,冷声道:“进宫。”
他不知道她心中对自己的腹诽抱怨,刚才是在思索刚才那本密折里呈上来的内容——【纵火之人乃是从北三所出来的一位太监,刺杀还未查处详尽】
今夜父王召他入宫用膳,定是知晓了大觉寺刺杀一事。景王向来疼爱他与发妻所出的这个小嫡子,听说是沈北枭主动瞒下这件事,想来必是含了点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