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有点理解帝国人,”周晓辰:“在阿喀琉斯建立的最初,他们一定骄傲于自己身为人类在宇宙中最后的不灭的火种,这首可歌可泣的英雄史诗。”
林见星:“直到他们遇到了联盟。”
两个文明的宿命相遇常常被拿来当做笑谈——“但凡再跑远一点”可以说是最经典的帝国笑话,没有之一。
对联盟来说,这只是一段笑谈,或者至多是一种困难——星际大移民中的困难太多了,战争甚至都不是多么大不了的事情。
但对帝国来说,这是一种堪比“接触符号效应”的震动:如果你们才是人类文明的继承者,那我们算什么呢?
流放者吗?
可如果不认同“人类”,又该认同什么呢?
这两个文明其实天然都有消灭对方的欲望——对于联盟来说,帝国仿佛一个用人类的资料生成、但是缺失了连续性而错乱的人类文明的复制品,其跟人类的相似甚至引起一种恐怖谷效应;而对于帝国来说,只要联盟存在一天,他们就永远不是人类的“正统”。
周晓辰:“当初为什么能够签订和平协议呢?”
“帝国已经发现了虫族的端倪,正焦头烂额地处理生化泄露,”林见星:“而联盟认为帝国总有一天会被同化的,战争不是解决争端的唯一方式。”
周晓辰于是明白了:“但现在虫族战争快要落幕,而联盟期待的同化似乎遥遥无期。”
那么气氛又开始变得紧绷就是不难理解的。
同化的第一障碍当然是距离,但也不仅仅是距离。
两个文明的不同本身,就是对于对方的一种冲击。
对于帝国人,尤其是贫民窟里的民众,联盟仿佛一个只存在于宗教故事中的天堂:原来每个人可以从出生就理所当然地获得基础生活资料——原来呼吸是免费的。
而对于联盟人,这种冲击并不见得更少:原来基因可以编辑,人类可以克隆,原来可以那么地为所欲为——而对于相当一部分人来说,“没有规则”才是对他们最有利的规则。
大家一起默了一会儿,直到阿莉萨撕裂了这沉闷的空气:“咳,选修课你们都有什么想法?”
周晓辰马上又精神起来:“这学期的核心是比赛,要么选点用得上的,要么选点水的。”
然后就眼睁睁看着阿莉萨露出“有道理”的表情,然后选了一门《义体设计与维修》。
大家一起震撼:??
林见星:“……这用得上吗?”
阿莉萨理直气壮:“万一帝国克扣我们的伙食,试图在比赛前削弱我们的战斗力,不得自己想办法搞点儿外快吗?”
因为人造器官很贵,往往要排很长时间的队,很多人都会用义体过渡一下,在阿莉萨朴素的世界观里,修义体是个赚钱手艺。
奥拉认可她的想法:“天空城的中产,很多也换不起器官。”又补充道:“而且义体还有额外的战斗力加持。”
大家一起噎了一下——作为长在红旗下的联盟好青年,他们很难意识到平民也需要物理意义上的战斗力……
奥拉显然觉得阿莉萨说的有道理,选了一门她认为在帝国最赚钱的手艺:《黑客技术》。
“这个赚钱吗?”林见星再次震撼:“学了也攻不破‘诺亚’的防火墙吧?”
“诺亚和幽灵完全不一样,”奥拉:“幽灵几乎覆盖了联盟所有官方系统,但诺亚的权限很少,几乎局限于军事,绝大部分公司的系统都是独立的——而即使是大公司的防火墙,漏洞也不少。”
“当然,大公司都有自己的安保武装,最好不要随便招惹。”
联盟的工业生产已经很大程度上“去中心化”,大部分公司体量都很小——因为体量一旦大了,运转效率就会降低,甚至无法与通过幽灵随机安排合作生产的“散户”竞争。
在联盟人的世界观里,“公司”是什么“匠心手作”小作坊,很难联想到拥有独立武装的巨型组织——话说私人武装在联盟是违法的!
越想越觉得帝国是什么龙潭虎穴?
林见星心神俱震,深刻感觉到了“百无一用是书生”:他能干点什么谋生?
你好,我熟读从蓝星到星际时代的文学作品,对哲学、社会学、政治学都有涉猎,让我来给你讲一讲?
周晓辰眼尖地发现了一门课:“我们可以选这门《真实赛博世界:帝国社会结构研究》!”
她得意:“凭我们实地考察一圈回来的调研结果,不得拿个5分?”
林见星还在犹豫,觉得这个仍然“百无一用”,看到谢东流选了《平民武器设计与制造》,终于从中找到灵感,最后选了一门《电池制造工艺》。
周晓辰:……
可以,这废土求生、勇闯黑暗堡垒的氛围拉满了。
不是,联防大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奇葩的选修课啊?
开学后不久,周晓辰委托阿纳托利,联系上了六年前参加过星际军校联赛的学长学姐。那场比赛有人牺牲,周晓辰猜测大部分人并不想回忆,只请了当时的指挥吴霖来介绍比赛经验。
对于吴霖,这大概也是一段伤痛的回忆。因为现在从事的工作密级较高,他没有出镜,只接通了语音。
六年的间隔时间太长,参赛成员显然没有交叉,但仍然有一些经验是共通的:
“帝国的作战方式是很相似的,快速进攻,极限施压。”吴霖:“所以一定要扛住第一波压力。”
“克劳狄乌斯家族的人甚至从小就开始接触星舰——这对于我们来说是不可能的。就像平民跟富二代比赛车,很难在技术和熟练度上胜出。何况他们的进攻甚至不计牺牲,所以开始的压力是巨大的。”
“但只要撑过了开场星战,到了地面拉锯环节,他们就会越来越急躁。只要我们取得了哪怕微小的优势,他们就很难再翻盘——当惯了天之骄子,就打不了逆风局。”
这倒是与周晓辰想把比赛拖成“膀胱局”的思路不谋而合。
论猥琐,我们是专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