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吾卫清剿鬼市,大获全胜,这个在长安城内流传了数十年的“法外之地”的神话一夜之间烟消云散。
众人清点战场,通过尸体上的刀伤认定不良帅白镜是死在野良的残月刀下,便将他追封为英烈之士,脱籍归良,白镜终于用自己的生命实现了一生心心念念的脱籍梦……
孟得鹿虽然逃过一死,身份却不知何时早已暴露,还是难逃父亲牵连,被捕入狱!
这桩大案惊动天听,为防徇私舞弊,圣人特派女相令狐盼亲自审问!
徐喻等人闻讯,顿感绝望,令狐盼是圣人最信任的重臣,审案过程必然是铁面无私,这一次,谁也救不了孟得鹿了!
面对令狐盼,钟苑东老泪纵横,连连解释。
“盼相明察,渎职贪污是下官一人之过,小女从没有参与其中,况且小女年少时便离家出走,并没有享用过下官贪污的银两,如果福不及子女,那祸也不该累及子女,下官本是罪有应得,不敢申辩,只希望盼相能网开一面,宽恕小女!”
一夜之间,全长安城的铜匦中全被血书塞满了,其中除了有徐喻和蒋沉为孟得鹿证明功绩的书信外,更多的是全平康坊的女子联名上书,历数孟得鹿为她们所做的一切善举,恳请圣人网开一面,赦免孟得鹿!
看着那一封封情真意切,血泪斑斑的书信,令狐盼若有所思。
“孟得鹿……看起来,这还真是一位百年难得一遇的奇女子啊,带上来吧……”
孟得鹿被带上金銮殿,在令狐盼威严的召唤声中胆战心惊地抬起头来,四目相对的瞬间,她大吃一惊。
“是,是你!”
看到眼前赫赫有名的“巾帼宰相”令狐盼正是自己几次进宫面见的那位潘女史,孟得鹿不敢置信地再次俯下身子,目光急切地在地面上搜索着,想为自己的满腹狐疑找到一点证据。
“怎么,在看我的鞋袜?”
令狐盼早将孟得鹿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毫不避讳地将脚探出袍底,露出了符合自己身份的精致鞋袜。
“你说过,‘人的妆容是一本账,所有的亏心事都写在里面’,本相想,贫苦之人总会尽可能地把钱财花在容易向别人炫耀的地方,不会在鞋袜这种别人难以注意到的地方破费,但富贵之人假装低调,却往往会忘记更换鞋袜,我之前若不特意换上破旧的鞋袜,又怎么能瞒得过你这双眼睛呢?”
孟得鹿暗抽一口冷气,由衷恭维道:“盼相心思缜密,算无遗策,民女这点小伎俩在
盼相眼中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小聪明而已……”
令狐盼摇头笑道:“要说心思缜密,点水不漏,本相在你面前可自愧不如啊,如果不是初次召你进宫后,本相便暗中派人调查了你的底细,只怕本相还真会以为你只是平康坊里的一名区区舞伎,孟得鹿,不……现在应该叫你钟望鱼了!”
孟得鹿只得连连叩首,“盼相明察秋毫,民女不敢辩驳,甘愿认罪……”
令狐盼随手翻弄着桌上的血书,“你自己不敢辩驳,但替你辩驳的人可多了,他们若不说,本相还不知道你为长安城做了这么多大事,不但帮助县廨屡破奇案,更协助官府清剿了‘极梦之舞’和‘炽凤枢’……看起来,倒也值得将功折罪……”
令狐盼话音刚落,一名监察御史上前开言。
“盼相,钟望鱼虽然有功,但她身为平康坊舞伎,与众多朝堂官员来往密切,只怕没有人能证明她没有利用自己所结识的官员为其父徇私开脱,倘若如此,她便是其父钟植的共谋,罪不可恕!”
令狐盼却悠悠道:“本相可以替她证明!最初得知她是钟植的女儿时,我也曾经怀疑过她,但后来她多次入宫,丝毫没有流露出想要结交宫中贵人和利用宫中的关系为父亲铺垫后路的意图,甚至,在本相有意招纳她为宫外秘使时,她也一再推辞,主动远离官场是非,足见她心底坦荡,绝没有与她父亲同流合污!”
令狐盼此言一出,众人心悦诚服,再不争辩!
以往,大理寺狱中日日都回荡着喊冤声和惨叫声,唯有今日却谈笑声不绝于耳,崔国南和钟苑东这对夙敌隔着牢房相望,各自回首一生,不由百般感慨!
“钟植啊,钟植,咱们俩斗了一辈子,最后竟都落了个身陷囹圄,以你我二人之罪,只怕要在黄泉路上相互作伴了!”
“崔廉,这辈子咱俩没分出胜负高下,下辈子,咱们接着斗!”
“好!哈哈哈哈!接着斗!”
二人仰天大笑间,一纸决定二人命运的判决已经送到狱中!
“秋官侍郎崔廉,操控科场舞弊,纵子行恶,数罪并罚,判秋后问斩!”
“地官侍郎钟植贪污舞弊,本是死罪,但因其襄助镇压邪道有功,将功折罪,免除死刑,流放岭南!经详查,其女钟望鱼与贪腐案毫无瓜葛,其子钟望鹏主动请缨,远赴前线,捷报频传,报国有功,皆特赦受免牵连!”
听完宣判,钟苑东呆若木鸡,自落狱以来,他以为是死罪难逃,早已束手待毙,如今突然得到了一线生机,反而难以置信。
回想往事,他不由老泪纵横,“望鱼啊望鱼,要不是你极力阻止阿爷出售蕉芸轩,劝说阿爷镇压邪道,还苦口婆心鼓励望鹏去参加武举,阿爷哪有这将功赎罪的机会啊……望鱼啊,
你这是在冥冥之中帮阿爷赎罪,把阿爷一步一步地从罪大恶极的深渊里往回拉,到底是帮阿爷拉回来了半条老命啊!”
崔国南却抓着牢房栏杆发疯似的嘶吼,“我不服!我不服!钟植与我为何同罪不同罚!这不公平!我要面见圣人!我要伸冤!我死了,也绝不能让他独活!”
钟苑东望着崔国南扭曲的面孔骄傲一笑。
“也许,只是因为我比你多养了一个好女儿吧……”
尘埃落定,令狐盼再次带着孟得鹿登上了大明宫城墙,时隔数月,孟得鹿有幸再次从这里俯瞰长安,只觉得眼前一片清朗,心旷神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