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蒋沉,他的碎碎念好像当真在耳畔响起了!
“对了!他说过,想要破案就要把自己当成凶手,设身处地地想象凶手的心态,模仿凶手的行动,才有可能最大程度地还原真相!”
孟得鹿焦躁的心突然静如止水,决定先按照宫女们的供述把她们所有的行动还原一遍,试图找出到底是哪个步骤出了差错。
“洗漱,梳妆,更衣,奉早膳……两名宫女陪着太妃去御花园赏花,两名宫女留在寝殿打扫,供花,准备午膳,午膳过后,熏安神香,服侍太妃午睡,再预备礼佛用的法器,等太妃醒来后诵经……”
寝殿中只有窗边的花架上立着一只广口白玉瓶,里面插着一朵罕见的并蒂莲花,娇嫩的花瓣已经干枯了。
“明明是早上刚插的鲜花,怎么这么快就蔫了……”
孟得鹿幻想着自己是插花的宫女,走到窗边小心检查起那广口瓶,却发现广口瓶中的水量很浅,不足半碗。
“并蒂莲需要用深水供养,这花瓶里的水怎么这么少……”
花架下的一块地板好像比别处更亮些,她低头仔细一看,明白过来。
“这是有人差点打翻花瓶,匆忙擦掉水渍的痕迹……是那位宫女!一定是她慌忙间用裙角擦过水迹,又来不及晾干衣裙,所以裙角的颜色才显得更深!”
迷局有了第一个突破口,孟得鹿决定抽丝剥茧,先从那名宫女问起。
“请问娘子芳名?”
宫女紧张地回答:“奴婢悠丹。”
孟得鹿记得很清楚,“悠丹的职责是侍奉用膳、陪太妃散步、熏香和陪太妃礼佛,这些活都不需要靠近花架,不知道她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打翻花瓶……”
一阵风过,窗户轻轻叩响一声。
孟得鹿灵光一现,快步过去一把拉开窗户,果然撞倒了花架上的花瓶!
众人一片惊呼,她却早有准备,出手稳稳地接住花瓶,顺势往瓶口中一看,瓶中的剩水正好溢到瓶口。
“这说明,刚才这花瓶正是以这样的角度倒下的!悠丹刚才肯定开过窗,所以才撞到了这花瓶!”
远处的悠丹慌乱地扭过头去,这样的小动作也被孟得鹿收入眼底,更加确认了自己的判断。
“她开过窗又关上了窗,是想做什么……”
孟得鹿趴在窗边仔细寻找,终于在花架下发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用指甲挑起来仔细一看,是一只小小的死虫!
一个念头跳出脑海,像有人在黑夜中吹亮了火捻,照亮了一切!
“悠丹,麻烦你把今天当差时做过的所有事情再说一遍。”
“是……奴婢早上起来先去御膳房领了太妃的早膳,今日御膳房是韩御厨当班……”
“不,是从后往前,倒着说一遍!”
这是蒋沉审讯过自己的方法,孟得鹿决定如法炮制!
悠丹一愣,试探地看向潘女史,潘女史点头示意她照做。
“是,奴婢被召来之前在别殿服侍太妃吃药,在此之前是……嗯……是奴婢看到太妃突然哮喘发作,赶紧命人去请太医!再往前是奴婢看到太妃睡得安稳,就去准备礼佛的法器,再往前是太医嘱咐过,安神香最好每次只烧两刻辰光,奴婢看时候差不多了,就灭了香,再往前是,奴婢取来安神香时太妃已经睡着了,但奴婢也不敢偷懒,还是把香点上了,再往前是午睡前帮太妃涂‘伏敏霜’,再往前是去御膳房领午膳,再往前是陪太妃去御花园散步,再往前就是去御膳房领早膳了。”
潘女史从孟得鹿的双眸中读出了一丝自信,好像她对于真相已经了然于胸。
“孟得鹿,你这是何意?”
“回女史,民女认识一名不良帅,他曾经告诉过民女,人在正着诉说一件事情时很容易在其中编造虚假的细节,但倒着说时却往往难以自圆其说,刚才悠丹回忆时有一处结巴,那是因为她在刻意隐瞒自己做过的一件事情!”
“什么事?”
“开窗和关窗!如果我猜得没错,太妃突发哮喘的真正原因是悠丹熏香时拿错了香包,错把别的香料包当成了安神香,她怕受到责罚,才趁着命人请太医的工夫悄悄开窗散味,又趁着太医赶来之前把窗关上,掩饰痕迹。”
孟得鹿又把刚才在窗边调查到的细节作为佐证,向潘女史一一禀报,潘女史命人一摸悠丹的裙角,发现果然是半湿的!
孟得鹿又道,“我刚才在花架下发现了小虫子的尸体,所以斗胆猜测悠丹拿错的香料包是驱虫香,驱虫香药性猛烈,太妃本来就有过敏症,一定是在睡梦中受了刺激,才导致哮喘!”
潘女史迟疑道,“悠丹自幼懂得辨识药材,所以才被特意安排在太妃身边负责熏香,驱虫香和安神香的味道完全不同,就算太妃睡着了没有发现,悠丹又为什么没有立刻闻到,早早把香灭掉?”
“因为,她闻不出来!”
孟得鹿语惊四座,就连脸上一直波澜不惊的潘女史也露出讶异之色。
“你怎么知道?”
“她患有极严重的鼻炎症,每到春秋两季更是发作得厉害,甚至可能已经让她的嗅觉暂时失灵了,所以她才弄错了药包,不小心闯下了大祸。”
“你又怎么知道她患有鼻炎?”
潘女史追问,现在,她对眼前这名风尘少女越来越感兴趣了。
“是从她眼下点涂的橘红色胭脂上看出来的。”
潘女史不解,“橘红胭脂……与嗅觉之间有什么关系?”
孟得鹿解释道,“重度鼻炎往往会引发眼下乌青,而橘红色有调和黑色的作用,悠丹特意把橘红色胭脂点在眼下,就是为了掩饰难看的黑眼圈。”
潘女史忙命人取了湿毛巾在悠丹脸上重重擦了几下,果然看到两道乌青的黑眼圈!
孟得鹿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接下来,请女史命人仔细核对香料匣中药包的数目,便可以证明民女的推演是否正确!”
悠丹原本还在极力狡辩,听了孟得鹿这话才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像蚂蚱一样连连磕头求饶!
宫中的金吾卫训练有素,早已经把悠丹所有的包袱搜了出来,摆在潘女史面前一一搜查,并没有再找到其它的可疑物品。
潘女史挥了挥手,金吾卫架起浑身筛糠的悠丹,等候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