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珠尔的出世彻底将十三阿哥府顶上的阴云彻底驱散。
甘珠尔生的晚,清婉只略略看了一眼就让乳娘抱了下去,第二日,她再见甘珠尔的时候,已经洗干净喂饱了。
清婉抱着孩子,因为她孕期心情不好缘故,最后几个月孩子养的不算好,甘珠尔看起来比他的姐姐和哥哥们要小,皱皱巴巴的。
清婉弯下身子,将脸慢慢地脸埋在甘珠尔的襁褓中。
为了不打扰到清婉休息,现在屋内除了木香和沉香就只有甘珠尔的乳娘。
听着清婉偶尔溢出的抽噎,木香和沉香对视一眼,没有立刻就去劝。
哪怕是胤祥也没有她们二人清楚,这三个多月,清婉看着什么事都没有,但那些下意识的动作都在说明清婉依旧没有从丧子之痛里走出来。
只有甘珠尔的乳娘急的先看了一眼清婉,又看了一眼木香和沉香,道:“两位姑姑真是糊涂了,这个时候不管福晋是高兴的,还是伤心的,都是最该劝的时候,两位姑娘怎么还杵着不动。”
看俩人还一时没有想明白,乳娘干脆自己道:“奴才愚钝,不知道福晋为什么哭,但是现在正是福晋身子虚弱的时候,这时候情绪大起大落最容易出事。
奴才就曾经见过因为产后情绪崩溃后来血崩的产妇。”
这话不好听甚至还不吉利,但是在乳娘看来,吓比劝有用,她也是自进府之后就一直在打听清婉的处事,思量之后觉得不会出事才敢这么说。
吓没吓住清婉不知道,但是木香和沉香是吓住了,两人神色大变,还不待她们两人奔至床前,清婉就抬起头来。
脸上也不再是悲色,她将甘珠尔递给乳娘:“你很好,好好照顾七阿哥,不会亏待你的。”
又对沉香道:“带七阿哥的乳娘去挑两件首饰吧。”
沉香惊疑地看向清婉,没有不对,稍加安心,冲木香使眼色。
至于甘珠尔的乳娘则是在听到有赏之后长舒一口气,才谢恩离开。
胤祥回来的时候,清婉还闭着眼,他放轻脚步,准备看一眼就出去,哪想清婉就睁了眼。
胤祥看她眼神清明,不是刚睡醒的样子,笑道:“我还当你睡着,正准备看一眼就走。”
木香到卧室外守着。
清婉笑笑:“她们什么都不让我做,只好闭眼养神了,爷去看过孩子了吗?”
“看过了。”胤祥爷笑道,“正睡着呢,倒是比你这个额捏睡的好。”
清婉点点头:“爷哪日离开。”
“后日就走。”
在时隔十年后,康熙出巡的随扈名单里再次出现了胤祥的名字,这一次康熙带了胤祉,胤禛,胤祺,胤禩,胤禟,胤祥,胤禑,胤禄,胤祎,胤禧,胤佑。
不论大小,康熙将自己的儿子带走了大半。
胤祥再接随扈旨意时竟是感慨,等到木香等人替他收拾东西的时候,胤祥叹道:“恍如隔世。”
清婉也道:“我刚给爷的时候,为爷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每年两次为爷收拾行李,然后送爷出门。”
胤祥摇头笑道:“这次汗阿玛带了这么多人,只怕要有热闹看了。”
却不想这第一个热闹就是他自己的。
胤祥临走来辞行前,清婉道:“我要说什么,爷大约也知道,不用我说出来了吧。”
胤祥捏着她的耳垂:“放心,十年了,总该吃够教训了。 ”
说罢他泄气趴在清婉腿上:“若是再晚一月就好了,你与我同去,我也能安心。”
清婉失笑,捧着他的脸:“不若我出了月子,也驾车追着你去,叫妯娌们笑话我一日都离不得十三阿哥,要把你看好了,只担心你回来的时候,又给我带几个好妹妹回来。”
胤祥歪头在她手腕上咬了一口,倒也不重,更别说能留下印子了。
清婉在他肩头拍了一下:“像什么话。”
又道:“好了,时辰也不早了,快走吧,别耽误时间了,叫张瑞照顾好你,药也别忘了,也别逞能,别在甸子上犯了腿疾。”
胤祥捏了一把她的手,再次郑重道:“放心。”这才离开。
康熙御驾在四月到达热河行宫,这一路上,康熙不止是为了避暑,也要接见蒙古王公。
而十四贝子胤祯也同样是这个月,未得加爵,依旧以贝子身份再次出征,而这一次走的不止是他自己,还有京中大量大家族子弟,甚至还有康熙的几个孙子。
胤祯一路上也是快马加鞭,不足一月,就回到了甘州。
又过两月,胤祥随着扈从人员从行宫开拔,到了围场,为的是木兰秋狝,木兰则是满语里哨鹿的意思。
木兰围场分七十二围,各处景象不同,由平日由八旗兵丁看守,禁止百姓进入更不允许在其中狩猎。
中途康熙又打发了几个阿哥回去,最后身边留下了胤祉,胤祯,胤祺,胤祥,胤禑,胤禄,胤祎。
管围大臣会率领骑兵,按照预先选定的方向和范围将围场内本来存在的猎物聚拢在一起,以方便狩猎。
而随侍的宗室重臣都要穿甲胄,佩戴撒带,插箭壶。
胤祥久违地再次穿上甲胄,已经难掩激动,接连几日,弓箭不离手,骑马穿行于围场之间。
康熙毕竟上了年纪,不过几日就感受身上疲累,不再围猎,停下修整。
胤禛本就是已经四十五六的年纪,这些年又越加发福,本又不善骑射,心里早就叫苦不迭,又不好表现出来。
如今见康熙不再围猎,他如蒙大赦,只奏请跟在康熙身边随侍,也好休息。
而胤祥再次得到这样的机会,竟也像个毛头小子般,贪恋骑射之欢,倒叫跟着他的侍卫苦不堪言,只担心他的腿疾再犯,却又相劝不住。
如此好几日之后,胤祥也自觉不能再如此,便准备这日之后不再围猎。
回程之时先是见一白狐略过,思及昔年他也曾给过清婉成色极好的白狐皮做了斗篷,如今再见,心痒难耐,驭马跟上。
他这些年虽被腿疾所累,但每每腿好时,却不肯放下骑射功夫,手起手落之间,就多了一件猎物,身边侍卫不禁欢呼。
还不待胤祥高兴,又见了一头肥壮的鹿,他不禁眼露火热,再次骑马跟上,一路上除了原本在他身边的人,还不断有人跟上,胤祥多箭齐发,终于再次力压众人,将这头鹿猎下。
见此众人再次欢呼,胤祥沉寂多年,在这样的清情景里仿若回到了昔年意气风发之时,在马上朗声大笑,高声道:“割尾进献。”
割尾进献乃是满洲旧俗,照例该有赏赐。
他和康熙之间因太子一事多年芥蒂,献尾一事,胤祥心中既有不安,也有奢望。
回去等着人收拾猎物时,胤祥的激动还未停止,却在之后看到自己所猎的猎物后如同一盆冰水迎头而下。
白狐皮沾染血色,本来雄壮的鹿割下的鹿尾却是短短一截置于托盘之中,就连背负猎物的骆驼都比旁人瘦弱。
这些日子,他每次都是打完就回营,再见猎物就是在餐盘中,竟不想他原是被这么冷待的。
他怒极反笑,一时竟说不清是难堪,愤怒还是恨。
将人踢翻后恨声道:“叫管事来。”
地上的人爬起身跪着,还待求情:“奴才......”
胤祥捏紧了手中还未放下的鞭子,道:“你也想死不成。”
胤祥的脸色阴沉,他身上的衣物还未来得及换下,跪着的人甚至觉得自己能闻到他身上野兽的血腥味,心头一颤:“奴才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