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迦回来了？”
林国华从厨房里出来，手上还拿着没摘干净的芹菜：“正好，小远来了，你陪他聊……”
接下去的话，在看到林迦后面进来的人之后，戛然而止。
“小异？”林国华惊讶。
“谁？”在里面炒菜的吴心莲也探出脑袋来，本来看一眼就缩回去的人，在看清了是谁后，又关了灶火，重新走出来：“小异？裴异！”
裴异手上拎着几盒进口的水果，弯腰放地上，直起身的时候，礼貌打招呼：“林叔，吴姨。”
约莫都没想到林迦的这位朋友居然会是裴异，更没想到，认知里应该这会儿在北城的人，会出现在自己家。
沙发上的人，在见到裴异后，本来挂到脸上的笑，早就荡然无存。
他更是不屑得走过来，一个人坐在那看着中央台的家常伦理剧，宁可听着聒噪的吵架声和狗血的误会，也不想看到那个人。
“小异，你不是在北城读书吗？怎么跑到星海来了？”
从北城到星海可不远，飞机都得坐上几个小时。
裴异：“吴姨，我跟林迦一样，在星大。”
“啊？”吴心莲发出匪夷所思的惊呼：“你那成绩跑来念星大？！”
“妈！”林迦不满：“星大怎么了？我们学校出过好多名人首富的好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小异那分数，北城的大学也随便挑啊，那星大好，跟北城那几所高校，还是有一定差距的呀！”
话是这么说，但林迦依然觉得自己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侮辱。
虽然之前她知道裴异来念星大，也曾想过他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行了行了，星大挺好的，也有几个王牌专业呢，未来就业肯定不是问题，优秀的人，是不会被分数和学校框住的，是吧！”林国华打着哈哈，招呼大家准备洗手吃饭。
“还是我爸会说话。”林迦给她爹竖起大拇指。
父母进了厨房。
看着沙发上的人，林迦深呼吸，走过去：“嗨，张远！”
坐着的人冷笑了下：“现在已经这么生分了吗。”
林迦掐着手指头，有丝愧疚：“我没有那个意思。”
对张远，她的确有愧疚，有同情，有难过，还有千丝万缕的其他情绪，但唯独没有爱情。
她不爱他，所以当他想要向她索取他同等的爱意时，她给不出，那么那些他对她的好、照顾、偏爱、例外，都交织成了一股复杂的绳索，勒索绑缚住她。
“刚刚不是就说饿了。”裴异将她往洗手间推：“先洗手。”
这是要把她支走的意思。
林迦蹙眉，担心地回头望住裴异。
这里是她家，他们两个应该不会像上次那样打起来吧？
像是识穿了她的担忧，他说：
“我有分寸。”
“好好说。”林迦用嘴型，没发出一点声音。
厨房里油烟机和锅铲的碰撞声平凡又温馨，吴姨嫌弃林叔碍手碍脚，让他出去陪孩子玩，林叔偏要挤在两平米的厨房里帮忙。
林迦进洗手间，一时半会没出来。
不大的客厅，虽然只有两个人，但依旧分外压抑。
“听说你上次住院了。”裴异在客厅里四处转，随手拿起柜子上一个星黛露的小物件儿看了眼，又放回原处：“以后还是少喝点酒，误事。”
张远不觉得这是关心，相反，从裴异嘴里吐出来，他只觉得等同辱骂。
他在暗指他逊，挫，他先挑起的事，结果他进了医院，而他自己一点事没有。
“先管好自己家的事吧。”张远冷讥：“听说你们家人口挺多，关系够复杂的！”
闻言，那道清瘦的背影明显一滞。
张远暗爽。
这事本来他不知道，是那次无意在饭店吃饭，正好遇见了同样在餐厅用餐的“一家四口”，那四个人里，他只认识裴异跟他妈。
至于另外一对男女，他不清楚。
但很确定那个男的不是他爸，而那会儿，那个男的很亲昵地搂住了陈婉燕，另外年轻一点的那女生，眉眼里稍微跟那中年男性有些相似。
那会儿他就多了个心眼儿，花钱雇人去查了下，这才得知，外人眼里口中艳羡的裴家，早就支离破碎分崩离析了。
“自己家这一堆烂事儿，自己爸妈这德行，你觉得林叔吴姨他们放心把迦迦交给你这样的人？”
他故意去激怒裴异，让他失态。
似乎只有这样，他就可以找回一点点，之前在他面前丢失的面子。
“还是你觉得，一旦迦迦知道了这些，她还能用之前那样的心态，来面对你这位男朋友？”
“我已经知道了。”
淡淡的声音，从洗手间那一侧传来。
打断了两人的剑拔弩张，也了结了张远的戾气和轻狂。
林迦面色不太好看，很冷，这是张远很少能在她眼睛里看到的情绪，那是一种寡淡的、疏离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情感。
他开始有点慌了：“迦迦，我不知道他怎么跟你说的，但是有句话叫“有其父必有其子”？更何况连他妈都这样，他们一家人的基因都是一样的！一样的道德败坏！风流成性！”
“张远！” 林迦斥断，之后冷冷反问：“那你知不知道多管闲事嚼人舌根也很不道德？”
“我……”
“再说了，在他爸妈身上发生的事，你为什么要拿出来谴责他？他犯什么错了？就因为他随他爸姓裴？”
张远张口结舌。
林迦眼底的光一点点变灰变暗。
她摇头，很失望：“你现在变得我一点都不认识了。”
说完，侧身。
不再看他。
目光落到柜子旁那道清瘦的背影，到现在还僵滞着，没转过来。
林迦知道他在忍，因为这是在她家，如果是在外面，他应该会像上次那样，直接就出手了。
换做任何一个人，哪怕自己家里再难堪，也不会允许自己爸妈被那样说。
客厅里的氛围，已经冷却到零下。
厨房跟客厅的玻璃门拉上了，怕油烟飘出来，所以里面的人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林迦听到张远低低的声音：“我本来今天来，是想跟你道歉的。”
说完，他顿了一下，压下去心头那点苦涩：“我知道你看不上我，迦迦，就这样吧，我以后，不会来打扰你了。”
张远走了，没留下来吃饭。
林迦垂放的手指，握紧了又放松。
最后终于没忍住，走过去，从背后很轻很轻地抱住裴异。
她的脸颊紧贴着他的后背。
她能感受到那一瞬间的僵硬，他应该也是意外地，意外在她家里，父母的眼皮底下，这样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