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夜晚,校门口安静的只剩夜风卷起落叶在地上滚的沙沙声。
夏子衿的那帮同学应该是先进去了,门口保安亭里的大爷,也坐在里面专注的玩手机。
林迦缩了缩脖子,估摸着大概还要多久自己能进去,她快冻死了,这风跟刀尖似的在她脸上刮。
裴异讽刺地提了提唇:“你犯什么病?”
夏子衿耸肩:“我是说实话,你没必要因为你女朋友在这里,就避而不谈,我们的关系,她该知道的不是吗?”
林迦的内心:这女的应该是真的有病,她男朋友挺可怜的,被这种神经病缠上,看来长的帅,也是一件烦恼事。
夏子衿扬眉:“还有,我爸那天来给你带的礼物你没拿,被我带过来了,明天给你送去?哦对,你现在都不住宿舍了,那要不,回头你把你那的地址发给我?”
裴异冷笑,嘲讽:“看来你对自己的身份,还挺骄傲的。”
夏子衿脸色微变,仍旧嘴硬道:“阿姨说了,我可以去你那住,就算你不给我,到时候阿姨也会给我的!”
“试试吧。”他开口。
此时裴异身上那股厌恶倦怠的情绪已经达到顶峰。
所以在牵着林迦离开前,淡淡撂话:“看看是你快,还是私闯民宅的罪名给你套地快。”
进了学校,漆黑的树荫小道儿上,还偶见一两对情侣在谈恋爱。
林迦步子走的急,她不想打扰别人的好事,裴异拽住她,黑夜里,他表情微哂,眼底似有亮光,倒影出一个有点心事,但不肯开口的她。
“没有想问的?”
“不明白刚刚夏子衿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个问题,在两人关系上位确认之前,她没问出口。
“我爸妈离婚了,各自组建了自己的家庭,夏子衿和她爸是我妈那边新家庭成员。”
他事不关己的淡冷口吻,好像在叙述别人的事。明明是他的家庭,一分为二,他的爸爸妈妈,去成为了别人的爸爸妈妈。
林迦整个人是僵掉的,在裴异说第一句时,她就像在做梦一样,那个吴女士曾经艳羡的裴家,早已经分崩离析!
可这不是做梦,梦怎么可能这么冷呢?冷到她的四肢好像都被冻住一样,浑身的血流都在往上涌。
她脑袋里面一片空白,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不管说什么,都安慰不了眼前这个少年。
这个肆意张扬,被绝大多数人热爱喜爱的人,在那足够光鲜的外表之下,也有不为人知的脆弱一面。
他应当是脆弱的,再怎么伪装掩饰的平和底下,和一个人深夜独处的时光里,他该是难过的。
“怎么,是不是觉得你男朋友很可怜?”他还有兴趣逗她。
“……没有,我只是……”有点难过。
她咕哝一句,声音都快被风吹散了。
他父母离婚应该有很长一段时间了,这么久,他都没有在外人面前露出半分迹象来,却因为她问了一句,他便对她坦诚。
她还难过,在开学那段时间,她对他态度算不上友善,还想划清两人关系,如果不是后来意外两人重归和好,那裴异,就真的只有一个人了。
裴异啧一声,把人搂怀里:“本来想博点同情,让你可怜可怜我,然后就舍不得离开认定我一人了,现在看来,得另想办法了。”
林迦:“我才没有可怜你,我也不会可怜你,你都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你有什么好可怜的!”
说完,仰起脸蛋望住他:“我妈妈生病,知道可能治不好,还要花很多很多钱的时候,我知道从那一刻起,我跟别人就不一样了。”
“我不想看到别人同情的目光,不想让她们可怜,所以删掉了所有人的联系方式,包括后来你看到的还联系的张远。他是后面加回来的,因为我爸爸需要张叔的帮忙,他们家也早就知道我家的事。”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跟他提起她家里的事,裴异不知道的是,这也是她第一次跟外人提起。
他抬手,弹她额头,故意说:“怎么,要跟我比惨?”
“你先别说话,听我说完。”
裴异失笑,把她的手揣自己兜里继续往前走。
“我那会儿,其实最怕见的人就是你。真的,我本来在奶奶家都想通了,要回来跟你和好的,但我一回来,就发现家里出事了,他们还想瞒我呢,化验单都在抽屉里被我翻到了……”
口袋里的手心微湿,他用指腹一点一点在她掌心轻划,将干燥的温暖递给她。
她不知道的是,裴异根本没有冷战,他只是回了一趟北城,发现他一直以为很爱自己,承诺永远不会跟他分开的妈妈,将一个男人带回了家。
“其实我刚转学去北城的第一年,我爸妈感情就出现问题了。”裴异淡淡开口。
两人走的方向不知何时变了道,前面是操场,而不是女寝。
操场上还有夜跑的学生,零散的谈恋爱的情侣。
“那会儿我爸忙于事业,早出晚归,每天大大小小各种酒局,认识了好多……你可以称之为乱七八糟的人,后面,他直接带着那个女的出席公众场合,我妈吵过闹过,没用。”
但他们更爱面子。
哪怕在家里已经撕破脸,在外人面前,依旧是伉俪情深的夫妻。
这也就是为什么,后来林迦去北城玩,被陈婉燕热情招待没发现一点痕迹的原因之一。
其实这都没什么,在裴异看来,与其栓住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不如和平分开。
林迦:“那你什么时候发现陈阿姨她……”
“谢师宴第二天回北城。”
他回家没通知谁,结果推开门,看到他妈和一个男人坐在沙发上看电影,两人搂在一起,那个画面,他想这辈子都会记得。
那是背叛,是虚伪,是谎言,都是他人生信条里最厌恶的字眼。
尤其是知道那个男人完全就是个吃软饭的。
当他把调查信息丢到陈婉燕面前,告诉她,她要许诺一生的男人,是个什么能力都没有,只有一副勉强说得过去的身材长相,完全靠女人的蛀虫时,陈婉燕将那份报告,直接丢进了垃圾桶。
那天,母子两个都发了脾气,说了很不好听很伤人的话。
裴异印象最深的,是那句听似苦口婆心且对他很失望的一句话:“小异,你不能这样自私,妈妈自认为这几年已经很照顾你的感受了,我也要有自己的人生和新的开始。”
在他的理解看来,她的意思是,她想要一个不被他牵绊的新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