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未关闭,仅留几骑巡逻守卫,那是些未经战火的新卒,气血尚足。其他战士下落不明,让归来的众人心生疑窦。程无咎踏入繁星尚未退尽的定襄城,真相随之明朗。战场上疲惫不堪的军士横七竖八,沉睡在泥石之间,整晚激战耗尽了他们的力量。
他程无咎也不由得哈欠连连,困倦袭上心头,尽管极度疲倦,但局势却不允许他安眠。薛延陀人已被逼退一次,但危机尚未消除,紧绷的弦不能放松分毫。于是程无咎解散众人,让他们暂获喘息。
随后,程无咎携钟志城步入营帐。吕纬正忙于疗伤,伤兵大多是箭矢创伤,敌军难得登城,唯有长箭遥遥贯穿,才造成了这样的伤口。虽非致命,但不容轻忽,若不幸沾染恶风,即便程无咎技近乎神,也无法保障所有人的生命安全。
早先他便强调:绷带须沸水消毒,伤病营需时常洁净,连伤者也要勤沐浴,唯独伤口处不得碰水。这方法极大地降低了伤者死亡率,连他曾施展的巧工缝创术都派上了用场。
“程将军,志诚兄弟,你们没事吧?”吕纬见他们平安归来,心中稍慰。
“我们没事,倒是这些士兵的状况如何?”程无咎关怀问道。
“大多人伤势不重,包扎即可恢复。只有一些重伤者需要休养生息。”程无咎点头,如他所料。
“对了,伤亡情况如何?此战我们损失几何?”程无咎追问。
谈及此处,吕纬面露戚色,损失惨重不言而喻。“罢了,此处不便详谈,待会去府衙细讲。”他点头答应,同钟志城随程无咎并肩,一同踏入府衙。此刻,天已微曦,朝辉初升,城中的街道渐显清晰。城隅早已空荡无人,市民们皆拥挤至城央,为士兵们留出了歇脚之处。
沿路走来,不少百姓偷偷望向三人,整夜攻城的惊心动魄和城东巨贾被擒都让人辗转难安。无人敢担保明日城池归属,权力是否更替。亦无人保证新的薛延陀人会比程无咎更有慈悲。
见是程无咎率领队伍行过,人群中不禁泛起阵阵欢愉。不少人鼓起勇气,站在道路两旁。“程将军!程将军!”程无咎正前行中,忽闻背后传来苍老呼唤。
回头望去,是一位白发飘垂的老者,此人正是吴三老。他在定襄,人们尊称其为‘三爷’,能在这个岁月挺进高寿八十之人寥寥无几。“吴老丈,有何事?”程无咎含笑上前,稳住老人颤抖的身体。
“老朽想请教将军一事,不知能否告知?”吴三老请教道。
程无咎笑笑:“吴老丈只管说,只要我能够,无不告知。”
“请问这定襄,可算是守护住了?”此语问出了在场人皆关心的问题,众人屏息期待答案。程无咎凝视着那一双双热切的眼眸,心知无可回避。
“吴老丈,既然你问了,那就实话实说吧。”程无咎言笑道,“昨晚的薛延陀来袭已被我们击退了!”
他话语落下,四围顿时轻松了一口气。“但要说能否长久守住这座城,却无定论。烽烟四起,不至最后一刻,无法判定胜败结局。”他又一番言辞,重新唤起了人们的忧虑。“程将军,那我等该怎么办?难道要在城里等死不成?”人群中突生异议,程无咎目光一掠,那人已消于无形。定襄城里,确实有薛延陀的眼线。
他深深叹息,此时此刻,稳定军心与民心至关重要,否则必然引来动荡。这人之目的,已然达到,众人因他一句质疑,愈发忐忑。“众位不必担忧,若有意离城,我自当护送出境。”
“然而有件事须先言明,我派五千甲兵护送,终点在唐境内的朔州,此去长途漫漫,还需各位提前做好准备。”环视周围,众人皆面露迟疑。既想摆脱战火,又惧长途与兵力不足之患。“程将军,能否多派些兵士护送呢?五千人实属过少。”一名商贾抱怨道。
“呵呵…此数已是竭我全力所为!”程无咎锐目直指,冷笑道,“我知道你们当中,必然还有薛延陀之人在暗藏。请告诉你们主人,若企图扰定襄民心,将是大错特错!”言罢,那商贾连忙缩颈不言,一片肃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