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立轩接到管家的电话后,换了干净的衣服,头发梳的一丝不苟。
看到躺在床上形容枯槁的男人时,也只凝神在床边看着他。
没有泪。
有悲伤,这是他多年的朋友。
有庆幸,他终于解脱了。
绍予琛,你看见了吗?他爱你入骨了。
绍予琛,你接到他了吗?
绍予琛,你们会好好的对吗?
这一段孽缘,也随着两人的相继离世而身死债消。
………
“啊!”
夏安景惊叫一声,猛的从梦中惊醒。
他大口的喘着气,迷茫的看着四周,
纯白的房间,浓重的消毒水味。
夏安景抬起无力的手,就见手背上扎着针,冰凉的液体,正通过血管,流入自己的身体。
我这是在医院?
趴在一旁睡着了的易立轩,也被夏安景的那声惊叫吓到,
顶着一颗乱蓬蓬的海藻头,揉着眼睛看着夏安景,
现在又见他呆呆的打量着周边,一副没清醒的迷糊样。
“安景,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夏安景惊疑的看着他,“易……立轩?”
充满朝气的易立轩,让夏安景有一丝恍惚。
“我怎么会在这里?”夏安景像是无法组织语言一样,说的很缓慢。
“你忘了吗?之前陪你去采风,碰到大雨,然后发生了山体滑坡,你把我推开,自己被压着了。还好绍予琛的人还一直跟着你,帮我把你送到医院来。”
夏安景的心脏在听到绍予琛名字的时候骤然收紧,疼得他脸色惨白。
绍予琛?
采风?
山体滑坡?
像是想到了什么。
夏安景慢慢的抬起自己的手,惊疑的看到一双饱满白皙,充满力量的手掌。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啊,自己的手……在那不知年月,浑浑噩噩的时间长流中,
早就变得干枯瘦削,手背上都是清晰可见,犹如蚯蚓一样的血管。
难道……
“立轩,现在是什么时候?”
夏安景癫狂的模样让易立轩愣在当场,
“说啊!今天是几号?”
“八……八月十号啊。你小子到底是怎么了?”
“哪一年?是哪一年?”夏安景紧紧的抓住易立轩的手臂大声问道。
“xx年啊,你特么到底怎么了,不会伤了脑袋了吧,医生医生,快来啊。”
易立轩早就愧疚于因为被夏安景推开,才幸免于难。
此刻看到夏安景这样,都快急死了。
而回应他的,却是夏安景突然之间的狂笑,
那笑声里是无尽的悲怆,更多的却是欣喜以及庆幸。
易立轩没有错过,一滴眼泪顺着夏安景扬起头从眼角滑落。
易立轩终于察觉到不对,他刚想询问,夏安景的笑声就停了下来,
眼神里有历经沧桑的绝望。
再到被新的希望充盈了整个眼睛。
夏安景眼眸晶亮,他扬唇一把抱过易立轩。
一把将手背上的针头拔了,掀开被子穿上衣服就往外跑。
易立轩怔然着,夏安景那句“我要去找绍予琛,我想他了。”仿佛还在耳边。
易立轩呆愣愣的抓抓脑袋,想要追出去,可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他的身影,夏安景手机也没有拿。
不算长的走廊,却让夏安景觉得让他走了一个世纪,
快一点,在快一点!
绍予琛,别走等等我,我马上就到!
八月十号,他清楚的记得。
七月二十号的那天,也就是自己拿着逃婚的那天。
半个月了,已经半个月了!
好在这时候他们还没有离婚。
那两本结婚证,还在,没有换成其他的颜色。
可是怎么办,绍予琛已经被自己伤的体无完肤,
可是……可是……绍予琛还在,他没有死!!
夏安景时哭时笑,让身旁快速后移的人都被他惊到。
可他才不管这些,
他用力的奔跑,他怕,怕绍予琛已经离开了那个他们共同的家!!
绍予琛,你千万别走,你等我,这次让我来主动靠近你!
让我来宠你!让我来……爱你!
绍予琛给两人置办的爱巢,是在城边的一栋复古别墅。
夏安景只一味的奔跑,以至于忽略了医院离家的距离有多远,
直到力竭扑到地上,他在试图站起来后,才发现脱力的双腿已经不受他控制。
他迫切的想要在走一步,可是身体并不听他使唤,
而这时一声鸣笛惊醒了他。
易立轩驾车,按去香山别墅的路寻找,好在又哭又笑的夏安景惹眼,才能这么快追上他。
夏安景坐在上,看着飞快移动的街景恍如隔世。
八年没有出过门的自己,对着窗外的一切,也禁不住心生恐惧。
可一想到绍予琛还在,
他的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指甲应为紧张和害怕,深深地陷进了掌心。
他感觉不到疼一般,没有放松。
对比痛彻心扉,每分每秒都活的生不如死的那八年,
这么一点点痛算什么!
反而应该高兴不是吗?这痛不也在提醒自己,一切都还能挽回,只要绍予琛活着,什么都是值得的。
熟悉的别墅门口。
车子还未停稳,夏安景就窜了出去。
踉跄两步才稳住身形。
大门离自己越来越近,夏安景苍白着脸,毫不犹豫的打开了这个曾经他厌恶至极的地方。
管家听到开门声,抬头看去便惊讶了一瞬,
“夏先生,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夏安景并没有错过管家眼里对他的埋怨和怨恨。
可是他暂时没有时间解释什么。
这都是他该受着的。
“绍予琛呢?”夏安景急急的问出。
“不知道,”管家反射性的就回答道。
这个夏先生,不知道又想出什么方法,来折磨先生了。
“管家,你告诉我,你快告诉我,绍予琛到哪里去了!”
夏安景的祈求和迫切出乎管家的预料。
这次的目的应该挺大的吧!都哭出来了。
管家心里冷笑,面上却不显。
“先生不在。”
不在?怎么会不在呢?这么晚了,他还能去哪?
迫切想看到绍予琛的他,从管家身旁绕过,急匆匆的跑了进去,
“绍予琛!!你在不在?”
“我有话对你说!”
“你出来好不好!!”
书房没有,卧室没有花园没有!!
整栋建筑里没有一点绍予琛的气息,仿佛他从未存在过。
夏安景的脸色更白,
不在、不在、不在了!!
难以言喻的恐惧骤然蔓延到四肢百骸。
夏安景抬头看着张管家,任凭恐惧袭来。
管家从未见过这样的夏安景。
他知道的那个夏安景,是矜贵骄傲的,
而现在跌坐在地上,颤抖着嘴唇,绝望的全身发抖的夏安景,却是让管家震撼的,
到底发声了什么,能让这个逼得先生无数次妥协的夏先生,露出这样死气沉沉的样子,苍白的脸色更是犹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魂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