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是什么声音?
眼前的视野模糊不清,犹如春天凌晨玻璃上了一层水雾,犹如冬天黑夜攀上了白霜。
持续不断的水滴声,敲打在漆黑无光的环境之下荡荡回扬,只感觉有什么人在颤抖的抱着自己,一步一步艰难迈步。
是谁?
粗重的喘息声,声音中还带着压制不住的抖动,声音的主人在害怕,他似乎在害怕什么东西离自己越远越去。
听到的声音只有一点,剩下的就是持续不断的耳鸣,犹如破败的电视机传来的刺耳的无电声。
我怎么了?
身上多处传来疼痛,这是个不太好的体验,因为这甚至能够清晰地感知到,生命正在其体内快速流逝。
周围的温度很低,身体体表的温度只会更低。
哪怕那个人正尽力的抱着他,身上也很明显盖着什么东西,依旧无法阻止这种随着生机而流失的温度。
我在滴血。
很确定的一件事,手臂上、大腿、腹部等等地方,都有热流顺流而下,那是尚且温热的鲜血。
他好像在说着什么?
耳鸣越来越严重了,竟然已经接收不清楚外界所传来的信息了。
聆听,聚集心神,仔细辨认了一会儿,终于听清楚了正抱着他的人带着愧疚、伤心、懊恼等情绪,所诉说的自言自语:
‘是我害死了你…如果没有我你不会受伤……’
‘如果没有我,那一颗救命的药,也不会浪费在我身上……’
‘你再坚持一下……拜托再坚持一下!’
觉得到抱着自己的人,好似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身形一晃,但又很快调整继续赶路。
好像没过多久,周围好像到了稍微有点光亮的洞中。
这位能够明显感觉到有着小肚子,身材健壮的人,抱着自己弯腰向下铺着什么东西,随后把他放在了上面。
这一动好像又撕裂了身上的伤口,血流的越来越多越来越快,意识逐渐模糊。
能够感觉和确认的就是身上的几处伤口,大部分都是来源于枪,这是碰到了什么犯罪分子了吗?
时间在流逝,有着宽大的手掌,手心处略显粗糙的一双手,正不断的帮他处理伤口、止血抢救。
没有什么效果,但好歹因为这刺激,意识清醒了不少,耳鸣也在逐渐缓解,终于再次听见了那人的声音。
声音的主人年纪一定不大,大概20来岁,正值青春碰上一群拿枪的犯罪分子,也真是难为他了。
‘你不能留在这!你要是没挺过去……那我也活不成……’
道德绑架?抱歉,以我现在的状态,即便你想绑架也没有绳子了啊……
那一瞬间,特别想看看说出这句话的奇男子,到底长什么样子?可偏头看过去,眼前依旧模糊。
他上半身被抱了起来,身上裹着尚有体温温暖的衣服,可是这一动作幅度实在是太大,身上的伤口又被戳痛了一下。
尽量控制住到嘴边的痛呼,听着对方快速跳动的心跳声,一股困意涌上眼皮。
他当然知道那不是困意,他真的快死了。
‘我要死了’
不知是带着什么想法,都这种时候了,心思又跑到了他眼前这个青年人的安全问题身上。
‘炸弹拆的差不多了,引爆后波及不到这里,在那群疯子重新埋下炸弹之前,尽早离开。’
察觉到正轻轻抱着他的人,力度忽然收紧,身上原本痛到麻木的伤口,此刻竟没有带给他多少清醒的意识。
‘不要管我,也不要埋葬我的尸体…我身上的东西,有什么你能用得上的尽管拿去……抱歉’
为什么不要处理尸体?
下意识就这么说了……虽然不想露尸荒野,但话都说出去了,也不可能收回。
他的记忆流失的有点多,很多东西都无法串联,这真是个糟糕的信息。
抱着他的人,又开始自言自语,哆哆嗦嗦的说些什么了,凝聚心神仔细聆听,心中不免泛起了一丝尴尬。
‘你…你怎么能死在这种地方?你救了我那么多次,我却连一次都无法回报你,我甚至不要你的过去你的亲人是谁,无法告知——’
‘你那么强大……你很善良,即便你一直冷冰冰一张脸,可依旧选择了费时费力费命的去拆除炸弹,收拾烂摊子’
‘你不该死在这里!’
‘你之前和我说的,你还要走过更多的地方,去世界的各个角落去完成你的执念!探索世界的疑点!’
‘一切结束后,你就可以找一个环境优美的地方,平静的美好的安顿下来,过过平凡的生活!’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名字?
心中原本无风无浪的世界忽然涌起了一丝波澜,无数个他的名字或是他的假名浮现。
那些名字代表着一段经历,代表着一个故事,代表着他,代表着他的善举。
那些都是他,但又都不是真正的他,这个青年所问的名字,他又该如何回答?
最后,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不回答好了。
眉眼中的情绪宽松下来,即便隔着一层模糊的滤镜,但也静静的勾勒着青年脸部的轮廓。
最后慢慢的,意识沉入黑暗,让一切消散在风中、滴水中。
·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重新回归,僵硬的四肢勉强感应着周围,发现身体应当正处在一个干燥的,半封闭的小空间内。
能够感受到空气的流动,是那种很清新的,雨过之后吹进屋堂的风。
僵硬的身体逐渐随着意识而动,身上的伤口依然在疼痛但也缓和许多。
身体的温度还是冰冷的,但身上盖着的衣物带给了他温暖。
失血过多所导致的后遗症、耳鸣等等逐渐缓解。
大概又躺着不知道过了多久,这才打开这封闭的空间,见到了属于外面的阳光,还有雨林独有的地貌和安静的环境。
我这是在哪?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勉强把身体托起来,坐起身,混沌的思绪逐渐平息。
我来到这里好像要阻止什么?
不记得了……
我叫什么名字来着?
…
“……张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