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哪儿?”唐延年问。
“祠堂。”云香回答。
“走。”唐延年当即起身。
路上,唐延年一边赶着路,一边听云香道明事情缘由。
原本,五娘子已经准备暂时退让一点,好歹先回自己院子里去。
可没想到,侯爷回来后,大夫人就立刻带着人去祠堂游说五娘子,五娘子得知自己要嫁的人是宁安行,且是帝后一起择定的婚事,悲愤交加之下,她就拿起了剪刀。
“祠堂怎会有剪刀?”唐延年听出了端倪。
云香委屈道:“原是没有的,只是,二夫人说侯爷立了功,她要拿娘家给的银子,给咱府上的上上下下都赐件衣服,因此,四娘子就带着上好的娘子和裁缝去祠堂见五娘子,这才……”
唐延年的眸光一沉:“又是她。”
她的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祠堂已经被大夫人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她们见是唐延年,这才放行。
唐延年到的时候,五娘子已经被绑起来了。
她的眼神扫过众人,恰好听到大夫人少见的疾言厉色道:“今日,若有人将府中之事泄露出去半个字,家法处置。”
在场的家仆纷纷齐声道:“谨遵夫人所令。”
大夫人抬眸,看到了唐延年,她的眸光一动,眼神避开了她。
“今日,纵然是你来劝,我也不会听的。”大夫人冷声道,她瞧着五娘子,“我若不好好管教她,只怕她来日惹出大篓子。”
“我不劝您。”唐延年平静道,她看了一眼被捆着,眼神却巍然不动的五娘子,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紧接着,她的目光看向了四娘子,那目光冷如冰霜一般,似乎想要将四娘子看穿。
四娘子被她看得有些瘆得慌,她后退了一步,轻哼了一声道:“大姐姐,你这样看我做什么?是五妹妹自己犯糊涂的,和我可没有关系。”
“我何时说过与你有关系了?”唐延年冷声道。
她又看了一眼五娘子,道:“人家故意告诉你外头发生了什么,就是盼着你在家中闹,在家里寻死觅活有什么出息?”
她的眼神又冷冷掠过了捆绑她的侍女,捡起扔在地上的剪刀。
“放开她。”唐延年道。
“这……”侍女愣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那几个侍女都是大夫人的心腹,因此,不管做什么,都是要看大夫人的意思的。
大夫人定定看了唐延年片刻,不动声色颔首。
侍女放开了五娘子,唐延年扶起了她,把剪刀递给了她。
“元娘,你这是做什么?”大夫人不解问道。
“夫人,让她剪。”唐延年厉声道,她轻笑一声,“她不过是以此挟制你们罢了!就跟小孩子要糖吃定然要哭一般。若真要断发,趁着没人的时候就是了,又何须这般兴师动众。”
她又平静地看着五娘子,语气十分寻常道:“你可想好了,众目睽睽之下,你一剪子下去,可就回不了头了。”
“唐延年。”大夫人有些紧张地捏住了唐延年的手腕,她的手都在颤抖。
她有些担忧地看向了五娘子,吸了一口气,庄肃道:“你莫要听你长姐的,侯府终究是我主事。不管你有多大的决心,给你赐婚的是圣上,若你当真用出家的方式来抗旨,那便是陷整个侯府于不义。”
这番话也是唐延年故意激大夫人让她说出来的,这也是她真正想要告诉五娘子的。
只是,众目睽睽之下,这样警醒训诫的话,到底不该由她说出口。
唐延年看着五娘子,朝着五娘子微笑:“所以,五妹妹,你当真想好了?”
“我……”五娘子神色有些慌乱,她攥着自己的衣袖,心中狠狠挣扎了一番。
她低下了头:“我不会做傻事了。”
唐延年蹲了下去,缓缓扶起了五娘子,柔声道:“五妹妹,你在祠堂待了这么久,该回去了。”
她犹有些不甘心看着唐延年:“那我就该认命吗?”
“命这种东西,我从来不认。三分天定,七分人为。五妹妹的命,当然是你说了才算。”唐延年幽声道。
五娘子看了一眼四周的人,大夫人的目光中透着焦灼,也透着关切和担忧,她又看向了站在一旁不想有任何存在感的四娘子。
大夫人为她做了这么多,她还是差点被人煽动了。
她站起身来,目光灼灼看着大夫人:“阿娘,我想出去了。”
从前,大夫人将五娘子关在祠堂都是等着她求饶,唯独这一次,她的心仿佛吃了秤砣一般执拗。
大夫人拿起手绢,轻轻擦拭了一番眼角的泪花,又颇为矜持的点了点头:“你想明白了就好。”
唐延年看向了五娘子,她道:“这祠堂,你既然进来了,也不是这么好出的。”
大夫人现在知道了唐延年处事从来都是有缘由的,余嬷嬷想上前阻拦,但大夫人直接不动声色拦住了她。
唐延年道:“五妹妹,你做的事,本没有对错。只是,人生在世,到底不该在一件事情上循环往复,执念过重,易成他人手中之剑。今日,你若想出去,便当着祖宗牌位做个承诺吧!他日,定不会再以断发相挟。”
“我……”五娘子犹疑了一番。
唐延年继续道:“方才,我给你剪子了,是你自己不要的。”
她说着,颇为意味深长看着五娘子:“五妹妹,在任何时候,都应当落子无悔。”
五娘子看着唐延年,她只觉得那双眼沉静又明亮,竟在无形之中让她升起了些许勇气。
她心下一横,将那剪刀用力地摔在了地上。
她坚韧道:“我的事,我会直面它,而非拿我自己挟持旁人。”
大夫人的眼中出现了一丝错愕,五娘子跪下去,朝着大夫人深深一拜:“女儿这些时日处事糊涂,让母亲担心了。”
四娘子干笑了一声:“我就说嘛,府里到底还是要大姐姐掌事的,大姐姐一来,就把五妹妹劝回头了。我们与大姐姐一比,还是逊色许多,明明是好心,却总是办成坏事。”
她说着,略带歉意朝着大夫人一拜:“还望母亲宽恕令萱愚拙。”
“四妹妹从不愚拙,依我看,四妹妹聪明着呢!刚才那一番话真是说得漂亮极了,这一来呢!用掌家之说挑拨我与大夫人之间的关系,让大夫人对我心有芥蒂。
这二来呢!你自己先行认错,再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最多也就是让人觉得你好心办了坏事,也不能苛责你什么。只可惜,四妹妹的心思未曾用在正路上。”唐延年娓娓道来后,略带惋惜叹了一口气。
“我怎样想的,大姐姐如何知晓?纵然我今日行差踏错,也是真心向母亲赔罪的,大姐姐一下子就给我扣这么大的帽子,我是万不敢受的。”四娘子委屈道,话刚说完,眼眶已是微红。
唐延年冷硬道:“四妹妹如何想的,自己心中清楚,眼下侯爷也不在,没人怜惜妹妹,妹妹若有这个功夫,不如回华月阁再读几遍诗书。”
“读书之事,便不劳大姐姐教导了。我再不济,也是自幼得名师教导,可不曾如大姐姐一般,在乡野做白鸭坑蒙拐骗。”四娘子讥诮道。
她的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了侯爷略带怒意的声音。
“令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