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舟有些简陋,整体上有点像谢隅在电视上见过的乌篷船,只是上面罩着一个透明的罩子,可以看见沿途的风景。
不过沿途其实也没什么风景,而且不知道为什么非常颠簸,就像年久失修的老公路,坑坑洼洼,徒留了一个路的样子,本质上完全就是沦落的荒地。
上辈子谢隅是躲在飞舟一个凹下去的隐蔽角落偷渡的,全程提心吊胆,巴不得就隐身在舟壁里,完全没有机会往外面看一眼。
他修为又低,整天闭着眼睛在颠簸的路上昏天暗地,等到到了灵隐大陆都没见过飞行时的沿路风景。
江天水一路都神情严肃,极少和飞舟中的人说话,时刻关注着飞舟外的一切情况。
沿路都是一片混沌,看不清究竟在何处,偶尔还会遇到不知名的东西攻击飞舟,所有人就都紧张起来,生怕那个透明罩子给那莽撞的劲头撞碎了。
江天水偶尔会伸手在透明罩子上点一点,那些被撞出来的细微裂痕就会消失。
如此反复,众人从最开始的紧张,到庆幸,到哦又来了,最后因为旅途实在太长,沿途实在太过乏味,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千万遍,已经再也没有半点波澜了。
不知飞行了多久,飞舟上的弟子们都不约而同开始修炼起来。
谢隅看得啧啧称奇,感叹院长眼光毒辣,这些被挑选出来的弟子果然孺子可教。
同时谢隅也反应过来一件事,江天水带走的除了他们几个,就全都是万成学院的新入门弟子了,一个长老和外人都没有。
江院长每五十年就会选拔一批新入门弟子带走,万成学院的长老们不可能不知道这些弟子去了哪里,却没有人跟着去,这让谢隅有些奇怪。
奇怪归奇怪,他也不会问江天水,以后到了灵隐大陆再多多留意或许就知道其中缘由了。
再说了,只要与他无关,他也不关心,只取了茶杯茶叶,在专门为他们几个辟出来安桌椅的一块地方煮水冲茶,一边享受着贵宾待遇,一边感叹今非昔比,可见人无定命事无定论芸芸。
偶有闻着茶味儿从修炼中出来的弟子往这边看,谢隅就会招招手,最开始弟子们都讷讷的不知如何是好,时间长了他们发现谢隅不生气、不动怒也不摆谱,而且招呼他们的时候还特别亲切,就有弟子大着胆子过去,待得喝了一杯茶,就彻底放下惴惴的敬畏之心,只剩下满腔的熨帖和感激。
谢白和池泱就这样浑水摸鱼地混到了人堆里,然后赖在谢隅他们这里再也不走了。
好在这样做的不止他们,也有一些弟子就地坐下,睁眼喝茶,闭眼修炼,练出来一身自在洒脱。
江天水从来不管,只一心一意开他的飞舟。
谢隅变着花样冲茶,每一次冲新茶都会招呼一个弟子去给江院长送一杯。
这个弟子通常就是谢白。
靠着这样殷勤刷脸,谢白终于入了江院长的眼。
江院长喝了谢隅的茶后严肃的神情往往都会缓和许多,几次之后他就会拿出一些吃食让谢白给谢隅,偶尔叮嘱谢白一句,让他们照顾好谢丹师诸人。
谢白自然满口应承。
江院长见他乖觉,有事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地交代他。
一来二去,谢白就成了院长面前的红人。
谢隅在心中跟白流云吐槽:“你看看这个人,他真的不是老天爷的亲儿子吗,送个水的功夫,至于让江院长对他青眼有加吗?”
白流云:“如果是你可能不至于青眼有加,是小白就不奇怪了啊,他一向成熟懂事。”
“哦。”谢隅对白流云如此高赞谢白非常的不满,“你什么时候这么看重他了?”
“他怎么你了吗?”白流云道,“上了飞舟他一直低眉顺眼地端茶倒水,没见他惹你啊,你怎么这么气不顺。”
“我就是吐个槽,”谢隅道,“你的幽默细胞死完了吗?”
白流云:“哦,我以为你嫉妒呢!”
谢隅:……
他仔细想了想自己的心理活动,一点不脸红地道:“多少有点儿。”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白流云语重心长道,“你可千万别让嫉妒蒙蔽了你的心啊!”
“滚蛋。”谢隅很想踢他一脚。
不过他还是更关注别的,想了想对白流云道:“我到万成学院的时候,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召唤我,直到我离开也没有端倪。但是当我坐上飞舟启程的时候,那种感觉又强烈起来,我总感觉前方有什么在等着我。”
“害怕啦?”白流云问。
“不是。”谢隅道,“就是奇怪,毕竟这样的感觉对我来说太新鲜了,我总觉得有事发生。”
“有人的地方就有事发生。”白流云抖机灵。
“确实。”谢隅道,“还有一件事,我这一路上可能是因为跟江天水的距离太近了些,越来越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这种熟悉不是新认识了一个人慢慢熟悉起来的那种熟悉,而是觉得江天水是一个旧识的那种似曾相识的熟悉。”
“可能就是因为这段时间距离太近了,而且时间太长。要不然你跟江天水也打过几次交道,怎么之前没有这种感觉现在有了?”白流云道。
谢隅沉默不语。
白流云说的也有道理。
但感觉是没办法讲道理的。
他说不出来原因,也找不到半点蛛丝马迹,也就没法回答白流云。
好像自从跟万成学院沾了边,他就有点说不出来的微妙感应了,仔细去寻摸又找不到踪迹,更说不清道不明。
而且这样的感觉通常就是一闪即逝,往往来不及留下痕迹,很容易被一句话或者一阵风打个岔就忘了。
这次在路上太久,这种感觉频繁起来,而且持续时间长了,比之前强烈许多,他自然就再也无法忽略。
修仙之人的感觉是非常玄乎的,谢隅觉得自己还是要重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