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幽树接连三界,在这棵树里修行,他总觉得对家的思念忽然间就很是深沉。
修行的时候尚可用此激励自己努力修行而压下这份思念,此时却无端端很是怅然。
他已经离开家几十万年了。
不知双亲是否安好,不知一切可都回到了原本的模样。
他很想借由通幽树回去。
可是他不能。
通幽树接连三界是真,但只限于树本身可根据意愿随意去往三界各处,并不具备传送其他神、仙、妖、魔去其他各界的能力。
若是通幽树要强行传送,就会立即被三界力量共同击杀,被传送者和树同时都会被不知名的力量碾碎在时空中,尸骨无存。
这是通幽树的局限之处,但也是通幽树勾连三界却依然能够安然无恙存活的立身之本。
谢隅抚摸着通天的通幽树干,深深望向树的最高处,第一次感觉离家是这么的近又是那么的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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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从通幽树出来,迎面就扑来一个团子。
“谢隅我来找你啦!”小姑娘欢快道。
谢隅给她扑了个措手不及,差点把她当作偷袭者一巴掌扇飞,听到她的声音才看清她的模样,硬生生把扇巴掌的手变成接住她的手。
“第一个找过来,你可真能干。”谢隅抱住她夸赞。
“能干!”小姑娘骄傲点头,“他们都喜欢我。”
“嗯。”谢隅发现几十天不见,小姑娘的语言能力又大大进步了。
他把她放到通幽树枝上坐着,问:“你喜欢他们吗?”
“好闻。”小姑娘凑在通幽树上吸了一鼻子的树味,欢欢喜喜道,“喜欢。”
“通幽树灵气温和充沛,可以进去玩玩。”谢隅也不问她喜欢的到底是什么,她说什么便接什么就是了,其余并不打紧。
小姑娘拍了拍树干,看向谢隅,没头没脑道:“谢隅,我还没有名字呢!”
“你想叫什么名字呢。”谢隅温声道。
“我想无处不在,”小姑娘在这一瞬间似乎情绪就低落下来,轻声问,“要怎么样才能无处不在呢?”
“为什么想无处不在。”谢隅淡淡问。
“因为他们都喜欢我啊,都希望我能跟他们走。”小姑娘喃喃道。
“那你想跟他们走吗?”谢隅问。
小姑娘摇了摇头,道:“我答应了要跟你走的啊!”
“但你也想跟他们走,是吗?”谢隅温声问。
小姑娘点点头,又摇摇头,道:“只是因为他们都喜欢我。”
“嗯”谢隅道。
“怎么办呢?”小姑娘似乎有些苦恼。
“别人的喜欢和不喜欢都只是别人的事啊!”谢隅淡淡道。
“嗯?”小姑娘疑惑地看着他。
“别人的事永远只能是别人的事。”谢隅道:“我们不能仅仅因为别人的喜欢而决定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我们所有的选择一定是遵从自己的本心的。哪怕这个本心别人不理解、不喜欢。”
“啊!”小姑娘道,“我喜欢。”
“嗯,你喜欢最重要。”谢隅道,“所以你喜欢什么名字啊?”
“谢隅,我在之前那个地方看到我的故乡了。”小姑娘却没有回答他,神情中似乎带了些不合年龄的怅然。
“美吗?”谢隅问。
“美。”小姑娘道,“我想实实在在去那里看看。”
“去。”谢隅道。
小姑娘摇头,“我在那里看到了很多日月金鲤,还知道出来了就永远回不去了。”
“嗯。”谢隅摸摸她的头。
“游儿。”小姑娘道,“我叫游儿。”
“好的,游儿。”谢隅问,“要去通幽树里游一游吗?”
小姑娘听到谢隅这样说,原本有些低落的心忽然有了豁然开朗的感觉。
她露出一个干净的笑容,点头道:“要!”
谢隅一瞬间觉得这个孩子长大了。
通幽树的一片叶子飘在她的发间。
谢隅顺手掏出一把小梳子给她梳了个丸子头,把通幽树叶子插在上面,“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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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隅!救命啊!”白流云终于忍不住开始呼救。
他身后的人已经烧起了火,燃了大熔炉,同时追他的脚步越来越快,看那架势是把他逗够了就要直接下锅熔了。
谢隅手指轻点一片通幽树叶,看见白流云在幻境中被追得无可奈何,忍不住有些好笑,对他道:“看把你急的,幻境而已,用不着这么真情实感。”
“不不不,”白流云也不管谢隅在哪里跟他说话,连忙道,“那炉子是真的很恐怖,火好大,快救我救我救我,我还不想回炉重造!”
谢隅慢悠悠道:“反正你也不想当炼药炉子,回炉重造就回炉重造了,刚刚好省了我一番功夫,不是正好两全其美吗?”
“狗屁的两全其美!”白流云嘶吼:“我不想变!”
话音刚落,那感觉要把白流云整个儿生吞了的大熔炉突然就不见了,四周围观的器物们也全都停止了交头接耳,纷纷定住一般。
“有病啊!”先前擎着大熔炉的人拍拍空了的手掌,道:“不想变早说啊!害我白忙活一场!”
然后非常不屑地哼了一声,手一挥,带着一干闲散器物大摇大摆走了。
白流云目瞪口呆,可能是平生还没见过这么莫名其妙嚣张跋扈的人,一贯的张狂都不自觉收了三分,悻悻道:“天爷,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吓死我了!”
“傀儡之城。”谢隅道。
“什么玩意儿?”白流云瞪眼。
“傀儡。”谢隅道,“似真似幻,以假为真,指鹿为马。”
“感情追我的不是人!”白流云感觉自己智商遭受了侮辱,不可置信,“不可能!不是人的话我怎么会完全没看出来?”
“你信他是人他就是人。”谢隅道。
白流云愤怒了,“我怎么能被这样的玩意儿追了一路!”
“是啊!”谢隅感叹。
“哼!”白流云觉得很丢神器,非常没面子,转移话题,“你在哪儿呢,除了能说话其他还康健吗?”
“承蒙挂念,我想还不错。”谢隅道。
“哼!没死就行。”白流云更觉得没面子了,想他堂堂上古神器被一个傀儡遛着玩儿,谢隅一个病秧子却还好端端的活着,简直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