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仁第一次听人道自己有武功修为,一时被提醒,难不成自己掷石的准头是源于此?自己之前全无察觉,自从佛天坡离开后,只觉自己精力充沛,有时狂奔数里都不觉着累……一想到佛天坡,心中猛然记起,忏尘大师圆寂前曾说过的话:
天下武学,多以内御外,内力修为达到了一定境界,武功招数上方能随心所至,小则御敌防身,大则行侠仗义,不然则心有余而力不从心。
那时只当是说给寺里僧众说的,莫非是说给自己听的?那日他老人家本欲着人送自己离寺,不知何故,突然改变主意,要看自己伤势,之后他手一搭上自己手腕,自己便不醒人事,莫非是他老人家给了自己内功修为?却不十分确定,白兰的话他也没法回答,只得憨笑道:“我也说不清楚!”
白兰见他陷入深思,神色不定,倒不像作假,便不再追究。三人在破庙里又歇了一晚。黑天半夜,外面风声鹤唳,冼仁知道双兰在,心中便有个安慰,也不觉害怕,须臾便睡着了。
翌日天明,三人一起往洛阳城去。洛阳之地,暂未遭受匪患,倒也平静,百姓生活如常,三街六寺,人来人往,繁华不输长安。只是路边,多了很多各地来的难民。
冼仁看着沿途的逃难之人,个个都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瘦骨嶙峋逢的模样,其间不乏与小狗子年龄相仿的孩童,想起当初在灵山镇上得小狗子相救,后因自己身陷囹圄,自身难保,与他失散……心中愧疚之余,又十分惦念那孩子。
他离开佛天坡后,曾暗暗回到雍州城里寻找过小狗子,曾听人说他为人收养,带到了濮州,自己一路赶来,不料濮州城破,百姓四散逃离,小狗子的踪迹更是无处可寻。大抵是寻人心切之故吧,每每见到难民当中有年龄身形和小狗子想仿的孩童,冼仁总觉着他就是小狗子,便要追上去看个究竟,到了最后,遇着有逃难之人,便上前打听小狗子的下落。
双兰见他寻人,很是急切,之前从来没有见他对什么事如此上心过。起先对冼仁还有戒备,后来见他每到一出地方,便出去闲逛后自己回来,绝不逃跑,也便信他不会跑了。如今见他寻人,也便随他,不去过问,还特意在洛阳多盘桓了两日。无奈这种乱世,像小狗子那样的乞丐模样的孩童,多不胜数,小狗子又无明显的特征,如何能够找得到?冼仁也知,人海茫茫,希望微渺。留在洛阳,也没了指望,只得决定随双兰出城,接着赶路。
这日三人正行走间,忽然听见前面一阵喧哗,又伴有孩童哭啼之声,赶上前一看,见一汉子,身形高大,一脸横肉,面相凶狠,正扯着一个衣衫褴褛的难民模样的幼童殴打,也不知那幼童哪里得罪他了。那恶汉见众人围观,更是逞凶逞恶。拳脚相加,打过一阵,那孩子已经躺在地上,缩成一团,他尚还嫌不够。蹲下身子,探手过去,拎着那小乞丐一只耳朵使力一提,那小乞丐耳朵吃疼,急忙顺势起身。那恶汉便手拎着那幼童的耳朵在原地甩着转起了圈子,那幼童吃痛,只得瓷着嘴随着绕着那恶汉转圈。冼仁见那幼童和小狗子年龄相仿,又都是一副乞丐模样,不禁心生怜悯,他看了看双兰她们,忽然心生一计,对双兰道:“你们等我一下!”说完便跑到那个恶汉跟前去,阻住那恶汉,趁那恶汉不留意,抬手狠狠得打了他一巴掌。那恶汉满脸横肉,手打上去,像拍在一口麻袋上一样,只是更加肥腻油滑,饶是如此,仍觉自己手掌生疼,但是也顾不上那么多,转身一溜烟儿就跑了。
那恶汉也被打得不轻,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眼前金星直冒。他先是一呆,随后反应过来,见打他的人早已一溜烟跑开。便撇开那小乞丐,赶上前来,正好看见冼仁躲在双兰后面。他见双兰貌美,韵度不凡,不是寻常百姓模样,便有些软了下来。只是四下里全是围着看热闹的人,又不好示弱。只得硬着头皮做出一副狠相来道:“世道变了,爷们都要让娘们庇佑,无故打了我脸,我要你……”。这“好看”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只见黑兰左手往前一送,剑柄戳在对方胸口,对方当即没了声响瘫倒下去。其他与其相好的几个帮手都要上来,黑兰置出几个雪白的蚕蛹,那些人便统统应声倒地。原来黑兰也厌他作恶,故而教训他。待他倒地,便回过头看了冼仁一眼,冼仁只佯作不见,黑兰也不过分追究。
围观百姓见有人动手,吓得一哄而散。只留下那个被欺负的幼童还站在不远处,揉着自己被扯痛的耳朵发呆,他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冼仁上前去摸了摸那幼童头,道:“小兄弟,刚才打你那肥猪吃了亏,你赶紧走吧,不然他醒来后,恐迁怒于你。”
那幼童会意,转身便跑,冼仁又担心他被找到,便又叫着他,道:“你要躲到哪里?”
那幼童道:“你放心,我往乞丐堆里一钻,保他寻不见我!”冼仁点了点头,从身上取一些碎银子,塞在那幼童手里。那幼童得了银子,很是高兴,向冼仁道了谢,飞奔而去。
冼仁也接着随双兰赶路,白兰渐知冼仁虽然表面上有些放荡不羁,本性却中正纯良,至于他是不是灵山使者,自己也看不透。他内力虽然深厚,却全然不会调息运用,武功招数杂乱无章,故而威力有限,倒不像是作假。故在路上偶尔教他一些浅显的内功法门,若再遇着田那样的武林高手,一来可以自保,而来也可以帮着一起对敌。冼仁天资很好,一学便会,又时不时模仿双兰的武功招数,然后再以自己的内力催发出来,竟也威力不小,如此武功倒也进步神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