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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可汗下达指令,要向西域穆斯林诸国派出第一支骆驼贸易商队。精选了一批熟悉当地风土人情以及语言的穆斯林做蒙古的使臣,准备前往接西域诸国洽谈贸易等事宜,打开西域通道,便于开展国与国之间双边贸易活动。要使臣们做好出使前的各项准备,尽量将货物备齐,备好上路载货的骆驼,以去远道的花拉子模国进行贸易可不是闹着玩的。同时,可汗吩咐将中原一带获得的一批金银财宝等货物交给即将出使的这一批穆斯林买卖人,要他们用这些货物买卖所得,换回本地所需的布匹、面料等日用品,也好借此让可汗好好犒劳一下自己的那些有功的将士们。

载运货物的骆驼迅速准备妥当,就等吉日到来上路了。这宗买卖经办人马赫穆德? 耶鲁瓦西也给即将出发的驼队准备了大量货物要他们顺路捎去。他自己本人就来自花拉子模城,此前也曾经到那儿去过多次。后来还受蒙古可汗的委派出使去过那儿,曾经拜谒过花拉子模的国王本人。自那次出使返回后,他和他两个同伴在毡房里深居简出,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地呻吟,常对别人抱怨说,他们在布哈拉被人害了,吃了有毒食物,浑身上下很不自在。此次上路,远走西域,蒙古人事先准备了由五百只骆驼组成的一个大型货运商队,此外,跟随驼队出行的还有四百五十号人马,可谓有史以来,首次出行,浩浩荡荡,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货运商队出行。为了到当地探探虚实,这些人将自己乔装打扮了一番,跟市井上常见的商人、伙计等人衣着打扮一模一样,毫无区别。可汗非常看重此次商队远行,还特意指派手下的诺呼尔乌孙来领衔这支驼队的总头领一职,可谓任重道远。

自踏上征途后以来,这支骆驼商队经过数日辛劳,翻越天山山脉,来到了边远地区一个穆斯林城郭,叫一个奥塔尔的地方。这里设有一个哨卡关口,对过往人员和货物进行例行检查。骆驼队‘巴什’(突厥语,意即头目)乌孙向该城镇守出示了由花拉子模国王签发并盖有官方衙门大印等文书。文书上白纸黑字明白地写着国王准予蒙古汗国商人“来去自由,到花拉子模国各城郭进行贸易时,免征杂税。”等字样。

当时奥塔尔城以贸易市场发达而远近闻名。每年一到春季、秋季包括远地的游牧民都会来这儿赶集进行易货贸易。每到赶集时机,他们便会把成群的羊群及奴隶,皮革、绒毛、各种兽皮皮货、地毯等带到市场上进行买卖交易,再用这些货物进行交换并换成布料、皮鞋、兵器、斧头、叫道、缝衣针、别针、碗碟、铜质、陶制器具等所需日用物品。当时这些物品都产自马维拉纳赫尔以及花拉子模等地,都是出自这些城市手艺人精湛工匠们的精心制作和心血结晶。

对西域奥塔尔城当地市场来说,这支商队的到来具有非凡的划时代意义。商人们在卖货摊子上摆出当地人从未见过的一些稀奇古怪的商品和货物,招来不少人的围观和热议。由于好奇,来货摊看热闹的人更是络绎不绝。他们被眼前的这些稀世珍宝所震撼,所瞩目,惊诧不已。这里摆放的那一尊面上镀了金的金属小圣像,就像纯金制作的一模一样,玉质如意弯形权杖、小花瓶、鼻烟壶,翡翠玉雕人物像、中原瓷质茶壶、茶碗、金柄剑、把柄上镶嵌着宝石的匕首。此外,还有海狸、玄狐等兽皮皮货、各式男女厚绸缎衬里的貂皮大衣等精致衣物。还有一些其他罕见的贵重货物等等诸如此类,稀奇古怪,不胜枚举。人们围在一起议论纷纷,说啥都有。还有的说道:

“这些都是蒙古鞑靼从中原皇宫中掠来的财宝。说不定这些富丽堂皇的服饰衣物上还粘着人家的血迹呢。兵痞子将这些抢来的战利品一味地贱卖给商人,商人再把这些货物兜售到这儿来,想大发横财咯。”

“为啥我们的大军不打过去,”有人议论地说道,“我们也可以弄到这些财宝的。”

“假如蒙古鞑靼人按半价在市场上出售这些奢饰品,那当地商人有啥赚头。那还有谁去光顾本地货摊了。是不是啊?”

一些草原上从事牲畜交易的人到了货摊上,摇着头惊叹道:

“谁要这些货物呢?除了那些王公贵族以及大法官、伊玛目等人外,他们才会买这些货物。为了买到这些昂贵的奢侈品,他们又要狠狠盘剥我们啦,眼看着这上交税赋又要加重咯。”

时任这座城的镇守是花拉子模国母后塔尔汗哈敦的一个亲侄儿,名叫伊纳奇克? 伊尔汗。话说在这一天,他带着几个亲信到市场上兜了一圈,来到蒙古商人的货摊上驻足欣赏起来,待收到商人们的馈赠礼品后方才摇摇摆摆离去。回到城堡后,他心情沉重复杂,久久不能平静下来,遂向国王递交了一封奏折。这份奏折中有这么一段文字,说:

“最近以来,当地出现了一些穿着商人外衣来到奥塔尔做买卖的人,看上去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买卖人,倒像是可蒙古可汗派来的一帮密探。他们举止粗俗,傲慢,一个印度来的商人见我,毫无礼节,竟然直呼起我的大名来,简直不把我当‘汗’来看待,当即让我用鞭子狠狠地教训了他一顿,看他还敢再这么无礼。其他摊子上的做买卖的人时常与顾客闲聊过程中,打探一些与买卖毫无相关的一切事情。当他们跟黎民百姓独处时,会偶尔威胁他们说‘你们知道不,时下正酝酿着天变的大事啊,不信走着瞧吧,谁也无法抵抗住的......’”

当这份奏折递上去后,着实让花拉子模的国王吓了一跳,他立即下令将这支蒙古商队秘密扣留在奥塔尔城。从此,包括蒙古汗国来的四百五十个商人以及商队头目乌孙在内的全部人马和货物到了奥塔尔城堡,便消失的无踪无影了,无人知晓他们去了哪里了。商人们却被关在地牢了,运来的货物全被抢劫一空,被卡伊尔汗镇守运到布哈拉城出手了,赚了一大笔钱财,不在话下。货物赚到的钱财全部悉数进了花拉子模国王一人腰包里了还是去哪里了,只有天晓得。

不幸中的万辛,只有一个驾驭骆驼的伙计命大,捡了一条命活了下来。他保住了自己的一条性命,所幸的是,他呀没命地逃了出来,紧接着一口气跑到了蒙古军守卫的一个驿站哨卡里来了(蒙古当时在全国范围内,在主要交通干线上均设置了驿站,以便使信使迅速传递命令,信息,这个相当于现在的一个兵站)。到了这儿,守军知晓了他的来意后,立即给他备了一匹脖颈上佩戴着小银铃马儿,朝着蒙古大军驻地方向飞驰而去,十万火急,立即将在这儿,在奥塔尔城发生的这一惊天动地的消息即刻禀报给成吉思汗可汗。

十、蒙古再出使问缘故,一个被当众用刀捅死,两个被遗弃在边关野外

天空中悬挂着一轮残月,时辰尚未满月,遂后蒙古可汗紧接着又向布哈拉遣派了另一个使臣—伊本?基弗里吉 ?布赫拉出使。话说这位使臣的来历,此公先父曾经在花拉子模国王父王帖克夏手下当过高官。一同与使臣前往布哈拉的还有两个蒙古贵族王爷。

在拜见蒙古使臣之前,花拉子模国王与钦察首领们进行了一番商议。钦察首领们听后,建议国王在接待蒙古来使时,要有高傲、威严的大国国王的气质和姿态才成。不过,还要不失礼节,认真听取使臣的陈述,以弄清蒙古可汗此次派使臣来的真实意图和来意。

蒙古使臣昂首阔步地率先走入殿堂。这一次场面有些异样,使臣未向国王施跪拜礼,而是站在国王面前,那神态就像摆出一副要决斗的架势,极其明显。他随身佩戴的武器均按宫廷大臣的要求进门时被门卫收留保管。

“西域诸国主宰!”使臣一进来对着国王开门见山地大声说道,“我此次出使拜谒国王,就是为了向陛下提醒一件事儿---蒙古汗国来贵国奥塔尔城做买卖生意的商人们身份合法,而且所有文书都是经国王本人签发加盖入境衙门印章的,是合法有效的。仅凭这一文书,就可以允许我汗国商人自由出入边关,进行贸易活动。沿线理应对他们礼仪善待之。不料此次商队却在贵国境内惨遭劫持,人马遭到杀戮,财物尽数被掠劫。孰可忍孰不可忍。若背叛是一种被人唾弃的卑劣勾当,在国王本人的指使下干出这等事儿,尤其可恶。”

花拉子模国王忍不住厉声吼叫道:

“无耻之徒!竟敢对我如此无礼。大胆。竟敢在大庭广众面前将小人之过栽在我的头上。”

“英明的国王!如此看来,你是不打自招承认了奥塔尔镇守所作所为已经违背了国王的意愿。这太好了。那请国王高抬贵手,把这个十恶不赦的罪犯---伊纳奇克?卡伊尔汗交给我们好了。我们的英明可汗懂得如何惩治他的。如你要说个不字,那请做好应战的准备吧。自然,在战争中肯定会有一批勇士为此而倒下去的。要知道,我们蒙古士兵的刀枪是神圣的,弹无虚发的。”

花拉子模国王听完这一席铿锵有力的话,不由自主地陷入深沉的思绪中。在场的所有人木呆呆站在在原地不动。他们心里都明白,打还是不打即刻见分晓。就在这时,有几个狂妄自大的钦察诸汗大喊起来:

“杀死这吹牛皮的家伙!他竟然敢威胁我们的国王。国王啊!伊纳奇克?卡 伊尔汗是母后的亲侄儿啊!你真要把他交给他们,忍心让这帮异教徒恣意糟蹋他不成?你快下令吧,别犹豫,杀死这厚颜无耻的家伙。不然,要不我们自己动手把他干掉!”

一听这话,花拉子模国王脸色顿时苍白,有气无力地瘫坐在国王王位上,如同死尸一般。他嘴唇抖动着,低声嘟囔了一句道:

“不!伊纳奇克? 卡伊尔汗是我的忠实奴仆,我不会把他交给你们的。”卡伊尔我忠实奴仆,我不会把他交给你们的。”

这话刚一出口,一个钦察汗站出来,径直走到蒙古使臣的面前,一把用手揪住他的胡须,抽出腰间的匕首,咔嚓一声将其胡须割了下来,恶狠狠朝他脸上扔了过去。这蒙古使臣本是个彪悍勇士,哪能容忍得了这等侮辱,但他还是忍了下来,便大声申辩又说道:

“圣书名曰:两国交恶,不斩来使。”

钦察诸汗齐声大喊:

“你不是使臣,你是蒙古可汗鞋跟上的一粒灰尘!作为一个穆斯林,你为何替敌人效劳,啊?你是个叛贼。蒙古人的粪土!你是个卖国贼!”

说着,激动至极的诸汗们冲了上去,国王会见大厅里一阵骚乱,抽出匕首当场将这个使臣给捅死了。两个陪他出使的蒙古贵族也被打的半死不活的。

这两个打伤的蒙古使者被他们强行送到花拉子模边界某地段,扔下就走了。这他俩人够惨的了,马匹被人家扣留了,每人的胡子也被火烧没了,只得徒步往回走了。

十一、可汗怒斥铁匠擅自离队,赐予二十棍棒敲打长记性

这一天,成吉思汗似乎有些预感似的,不知咋的总有些坐卧不安的举动,一连从大帐门口进出好几次了,不时地抬头朝远方眺望,好像在是在期待或等待什么消息似的。他坐在大帐里的丝质地毯上,在聆听耶律奇才国师给他侃侃讲国学。国师耶律奇才身材高大,精瘦,有一双敏锐、机警的眼睛,举止沉稳。

“可以在马背上打天下,但不可以以此治天下。需尽快任命各地的长官,要他们立即着手操办粮草储备、设立法庭、判案等事宜。设置法庭的目的为的是迅速便捷办理民众上交税赋,而且税率要适当,处置拒缴税赋之民。每个法庭要设立正、副等两个有学问的长官。为了增加税收,还要开征买卖、酒水、醋、食盐、开矿、采金、采银、农田灌溉用水等税赋......”

“你讲的这些很有道理,我同意。”成吉思汗说道。

汗国玉玺掌管人是个维吾尔人,他叫伊斯麦伊 ?霍加。他把大印拿出来,递给可汗。大印上雕刻金质圆形图案,上面一只老虎在站着,沾着红色印泥。成吉思汗拿着玉玺,在国师耶律楚才拟制的诏令上加盖了大印。

这是炎热的中午,一阵风儿吹拂。草原上热浪翻滚,成吉思汗麾下的整个营地陷入昏昏欲睡的境地。就连最耐热的马儿都忍不住了,马儿不得不背靠背地挤在一起纳凉,不时地摇晃着头部驱赶牛虻,以防叮咬。

一个如苍蝇般嗡嗡作响似有似无的声音从远方骤起,那声音变得愈来愈近,而后那银铃般的声响渐渐变得急促,催人心弦。成吉思汗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微胖的短手指,将自己四方形脸一边转向金帐门口盯看了一下,与此同时,一边又竖起一副垂肩肥厚耳垂、挂着下坠金耳环的耳朵谛听起来。

“是急使,而且不止一个!”他耳朵很灵敏,说着他便走出金帐门坎,再次向远处眺望。

定睛一看,确实如此,远方大道儿上尘土飞扬,一团接着一团,像一个云柱向空中飘散。

只见远处三个骑兵向营地方向飞驰而来。他们刚到黑色帐篷跟前,就有一匹战马猝不及防,翻倒在地,将马背上的骑兵抛过头顶,远远摔在十米以外空地。

哨兵们嗖地跑了过来,将马缰绳牢牢牵住,将这匹鞠躬尽瘁的马匹牵引到了马厩歇脚。在其他哨兵的搀扶下,那两个摔倒在地上的急使从地上扶了起来,便向马厩一侧专供小马驹喂食的栅栏方向走去。就在这儿,他们见到了自己的可汗。

可汗正蹲坐在地上,看着一匹白色母马出神。他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着一个灰色小马驹正钻入母马肚皮底下嘴里衔着粉红色乳房吃奶的情形。

两个被摔伤的骑兵头部包扎着,脸上伤痕且肿胀的很厉害,脸轮廓几乎变了形状难以辨认了,一副可怕的摸样。可汗扭转过头来来,感到有些惊讶,便关切问道:

“你们是谁?”

“大汗!我们是你的千户长,现在却变成了这个模样,活像坟墓堆钻出来的小鬼。花拉子模国王耍了我们,当众侮辱我们,还将我们象征战士荣誉和尊严的胡须也烧掉了。”

“怎么没见伊本 ?基弗里吉 布赫拉回来,啊?基弗里吉? 布赫拉回来,啊?”

“他义正言辞地向国王转达了你的命令,在花拉子模国王的授意下,被那些狗娘养的王八蛋给砍了头,剁成碎块了。”

“怎么,啊?他们竟然把我使臣杀了,啊?把我英勇、忠诚的伊本?吉弗里吉也给砍了,啊?”他接连问了几声,声音有些低沉变了调。

成吉思汗顿时咆哮起来。他随手从地上抓起一把沙土抛洒在自己头顶上。他用双手擦掉脸颊上流淌着的泪水。挪动着自己有些发福的身躯,朝着大道向前跑了起来。现场的士兵跟着他身后跑了起来,中途不断有人加入到跑动的队列里来,一些士兵听他在哭泣,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儿,都纷纷加入到跑动的队列里来了。

只见他气喘吁吁地跑到拴马柱子跟前,顺手解下一匹拴在柱子上的光背马儿的缰绳。抓住马的鬃毛,跃上马背,策马飞驰,沿着大道朝着远处呈现蔚蓝色的山方向一溜烟跑去了。耶律楚才以及可汗的几个公子也骑上马儿,跟着他神驰的背影淹没方向风驰电挚般地追赶起来。

他们一直追赶到那座悬崖峭壁的山脚下,远远地看见可汗正站在高山松柏环绕的一处凸起的崖壁上。他没戴帽子,腰带挂在脖子上。(据说,蒙古人这一习俗寓意着听天由命之意)自己的爱将被杀,出使失败,听到这一噩耗后久久让他难以平静下来,悲愤的眼泪夺眶而出,豆大的泪珠沿着他那沾满尘土的脸颊不住地流淌下来。万丈怒火使他暴跳如雷,套捶胸顿足,面向西方,决心要向花拉子模人讨还这笔血债。

“永恒的苍天啊!请你佑助我,伸张正义,严惩邪恶!”可汗对着高山大声呼喊,“惩罚那些十恶不赦的花拉子模人!血债要用血来还!我英勇的巴特尔们(蒙古语,巴特尔意为勇士之意)!你们给我听好了!这个花拉子模穆斯林国王不讲信用,无辜杀害了我的使臣乌孙及其前去做贸易的四百五十号守规矩的商人,不仅如此,还肆无忌惮地抢劫了他们商队的所有货物据为己有,侮辱他们的人格。更有甚者,他们还害死了我遣派去的另一个使臣,我的爱将—英武的伊本 ?基弗里吉? 布赫拉。。他们还还将我拍取得两个使臣的胡子用火烧掉了,侮辱我的使臣,露牙他们的马匹,想撵走流浪汉一样羞辱使臣。这是对蒙古汗国的奇耻大辱,孰可忍孰不可忍。忍耐到了极限。”

“让我们杀了这帮狗娘养的,让他们尝尝我们的厉害。”山脚下一群鞑靼部落喊声大作,“让我们攻破他们的城郭,杀死他们的妇女儿童。将他们牲畜、马群全抢过来,归我们所有。”

“那儿没有严冬和风暴,”成吉思汗继续提高嗓音说道,“那儿温暖如春,气候宜人。那儿甜瓜、棉花以及葡萄生长茂盛,香甜可口。那儿的牧场水草丰润,一个夏天青草连长三回儿。这般美好之地,岂能让穆斯林罪犯之徒尽享安逸之乐呢?我们要让他们付出沉重代价,攻打和抢占他们的土地,将他们居住的城郭夷为平地。在这变成灰烬的废墟上大片大片播种燕麦,供我们肥壮的战马牧放,搭建我们的帐篷,供我们妻儿居住生息。攻打西域穆斯林诸国时不我待,你们有信心吗?”

“只要你大汗一声令下,指明方向,我们就冲向那里,将他们一扫而光。”鞑靼人兴奋地再次呼喊道。

“无需等待御用的萨满明说,现在我自己已经预感到了,‘吉祥明月’已经来临。出征西域,时辰将至。”成吉思汗说完,转过身去,向背后的山顶缓慢爬去。贴身侍卫们紧随其步,跟在身后,将可汗所处之地方圆一里周边严加封锁,派驻哨兵守候。

成吉思汗沿着山坡攀爬,来到一处高台,见附近悬崖上一处平缓空地,燃着一堆篝火。火堆旁蹲坐着一个男孩儿,站在一旁,用皮质的圆形鼓风囊给炭火送风。通明的炭火里斜插着一根长形铁条,一头被炭火烧的通透。一个上年纪的蒙古老人一手用钳子夹着这根铁条,另一只手举起铁榔头正准备好好锻打这块铁条。

“请问你是?”可汗问道。

“我是哲别将军万户之铁器师,我叫火里。”

“怎么在这儿?”

“我在这儿正在打造箭簇。我锻造的箭簇可厉害了。遇铁不弯曲,铠甲穿刺而中。锻造这种天下无敌箭簇,对你也算是一种助力。是吧?”

“你说的真好,”成吉思汗肯定地说道,“可你为什么偏偏躲到这半山腰上锻造呢?”

“这是因为这山上有丰富的油脂树根,这些树根都是宝贝,用它烧火火力大。另外,说实话,站在这山头上,我可以看到草原上更远的地方,看到我们自己牧放牛羊的故乡那一头......”

“真是胡扯。从这儿咋能看到远在天边的游牧故乡呢。那地方还远着呢,根本看不到啊。”

“依我看,各地的草原风景大致都差不多,每每望着那远处的故乡,我这心里头就会舒坦一些。就是这样的。”

“这孩儿是你的吗?”

“曾经是中原一带的,现在成了我的儿子。可汗!我曾跟随你到过那儿,我在那儿捡到这个被遗弃的小孩儿。我在马背上将他养大了。他是我不可缺少的打铁小助手哩。”

“你的铁匠炉在哪儿?”

“我的全部家当在这儿,在马鞍上呢。这是铁锤,这是铁块,做鉄砧用。平时不用时我的鼓风囊就可以装在口袋里保存。行军时就可以驮驾在备用马背上。我的儿子就骑坐在备用马儿上。”

“你这匹马很壮实,平日里好不好使?”

“我这两匹马都已经老了,骑着它我转战南北,它们也筋疲力尽了。等打到布哈拉以后,我也想在那儿在挑选上几匹精壮的马匹,有可能再弄上几个身强力壮的打铁匠奴隶当做我的下手......”

“只要努力打仗,收获一群马不在话下。”

“我还算不上一个战士。浑身上下都是伤。唉!打仗我不行了,但你让我锻造刀剑。锻打箭簇我倒是个能手,打心里也喜欢干这。大汗!真不知我们还要在这儿呆多久,我们哲别万户里都快没粮了,有的已开始宰杀马儿填饱肚皮了,有啥法子呢。是不是得该往前走了......”

听说这些话儿,成吉思汗这心里更不是个滋味,他心里想这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不!铁匠火里。你先告诉我,假如哲别诺颜带着土门户开拔,向前推进,已经离开这儿有十二天了,那你该怎么办?你该不会沿着草原达到去追赶他们,即使遇见一个流浪汉,你赶忙跟他搭讪,向他急忙打听又没见过哲别诺颜率众走过这儿。假如所有诺呼尔都围绕营地转悠,不听命令,擅自掉队,不肯往前推进,那我的大军不就乱套了吗?还怎么跟人去打仗,啊?”

听着可汗话中有话,铁匠被震撼,赶紧跪拜在地上等候吩咐。

“我命令—将这个铁匠火里带到本汗所属的千户里,在库伦空地打他二十棍棒,以示惩罚,看他在敢擅自掉队。另外,速向周边营区范围派遣侦察兵过去,看有无这类擅自掉队者,尽数抓来处置。将那些擅自脱离自己所属百户、千户的诺呼尔们都给我逮住,同时,并令他们的百户长、千户长速来见我,让我来收拾他们。”

成吉思汗用手推开铁匠抱着他大腿的手,沿着石子儿路继续向前爬去。走了几步,他回过头来,说了一句:

“我将在这儿与苍天沟通,就大军出征进行沟通。给我把好周边看好,绝不允许任何人打扰我。”说完,可汗朝着山顶拾级而上。

十二、出征前,成吉思汗拜谒神山祈祷,与苍天沟通,得一启示

登上某一神灵的山顶,摘去帽子,解带置于脑后,以脸贴地,跪拜三日,不思饮食,祈祷苍天。

这天傍晚时分,可汗返回自己大金帐,立即召集了一次军事会议,各部诸将参加。参会的将帅们都是他的儿时伙伴,有的弯腰驼背、有的身体枯瘦,脸颊塌陷,还有的白发苍苍的,但各个都是战功赫赫、蜚声海外的诺颜将军了。还有几个年轻的诺颜,是可汗慧眼百里挑一选拔上来的斗士,他们渴望奔赴刀光剑影的杀场,建功立业。他们每个人身后的战旗下聚集着万名将士,等候指令,做好了随时开拔的准备。

所有前来参会的人落坐在地毯上,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状。只有成吉思汗高高在上,坐在大帐中心黄金宝座上。宝座靠背上悬挂着一幅由中原工匠精心雕刻而成“盘龙戏珠”的图案,其形状酷似大海里长着各种爪子的水木。宝座扶手被雕刻成两只猛虎头型,虎视眈眈。这鼑纯金宝座是可汗在中原前朝皇宫中获得的一件贵重的战利品,可汗一旦出征,都会将其携带身边。

宝座两旁,依序落座则他的两个兄弟、两个小公子—窝合台、托雷,左侧放坐着可汗的小妃子—--年轻美貌的忽兰哈敦。只见她脖颈上缀挂着宝石项链,手臂从手腕到肩部等部位戴着各样的金手镯。有几个中原仆人在就坐的诺颜们中空地中来回穿梭忙碌着,他们不时地用金银碗碟端来各种精美食物,金樽里倒满了白色奶酒、红色果酒,款待参会的各路主将们。可汗妃子的左侧落座着两个域外使者,一个是来自强盛的西夏国君布尔汗的使臣阿沙甘布诺颜,还有一个是来自中国南宋皇帝派来的孟垬将军。一直以来,南宋皇帝对北方的金国耿耿于怀,想与蒙古汗国修好结盟,共同对付金国。

在大帐里进行的这一盛宴上,席间上桌的那些昂贵金银器皿,丰盛菜肴款以及主人慷慨大方的气质,着实让在座的人无不为此惊叹不已,五体投地。纯金的托盘盛装着炖熟的马驹、野鹿大鸨等肉制品。银质盘摆满了中原厨师精制的异国风味的各种甜食,金樽里斟满了马奶酒、酸奶、波斯红酒、中国西瓜子酒等饮料。金银碟子里摆满了各种罕见的南方水果,都是设在各地的驿站经过几天几夜的长途奔波遣人特意送到大帐来的珍品,能在这野马等野兽游荡,老虎等猛兽尾随其后出没的广袤的荒山野岭中品尝到这些稀罕食品可谓难能可贵,他们都是些有口福之人啊。

从大帐一侧的丝绸帷幕后,在长萧、芦笛的伴奏下,忽然传来一阵中国歌女的歌声,歌声委婉动听,悠长扣人心弦。随后穿着奇装异服的几个舞女摆动着蛇妖,款款跳起舞蹈来。舞蹈诉说着从前草原上有一只幼小的小鹿,生性活泼可爱,天真烂漫,没料到却被一只山猫盯梢,正待山猫伺机下手时,山猫被躲在暗处的猎人举弓箭射杀,一箭命中。

高朋满座,盛宴高规格以及食物如此丰盛,让成吉思汗从心底里感到非常满意。他盘起双腿端坐在宝座上,从单独给他摆放的大金盘中,拿起一大块肉食大口大口地咀嚼起来。这一金盘肉食是一个来自中原地区的老仆人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端了过来并摆放在他面前的。可汗兴致之余从盘中挑拣一块大肉块,递给来客,以示对他们的尊敬和示好。

在宴席过程中,可汗用猜忌眼神瞟了一眼坐在忽兰妃子身旁的西夏客人。只见客人在可汗妃子面前企图用笑话逗笑并取悦这位可汗妃子。他说,他到了草原从未迷过路,因为大草原一望无际,一切都尽收眼底。可是到了中原一带,到了城里不一样了,他竟然在都城的曲里拐弯的小巷子里第一次迷了路,陷入不知所措的困境。忽兰听了,感到好笑,咯咯地肆无忌惮笑出了声响。成吉思汗边肯吃着羊胛骨肉,一边看着西夏来客说:

“你的国君--布尔汗曾答应过我,说在我出征时将辅佐我,派兵做侧翼,策应我军行动。花拉子模的穆斯林杀害了我的使臣,为此我将对花拉子模兴师问罪。布尔汗皇帝带着自己的兵马该来我这儿报道了,以便充当我大军的右翼,策应我们出征才对呀。”

西夏使臣忙着取悦美丽的忽兰,听可汗发话,遂对成吉思汗应付地说道:

“如可汗连出征的大军还未凑齐,我看可汗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一听这话不对,成吉思汗将羊胛骨甩到一旁,在自己白鹿皮鞋子上将油腻的双手擦拭了一下,又拉起貂皮大衣衣襟擦了擦胡子。然后,喘着粗气,停了一会儿,朝着西夏来客说道:

“你这无礼的小厮!别忘了你是打着西夏国君名分来我这儿的。你竟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大胆。我大军随时可以向西夏发兵,收拾你们这帮狡猾的下贱人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不过,只是暂且我还顾不上理你们,给你们一点苟延残息的一点机会而已。只要在我大军西征途中,永恒苍天保佑我逢凶化吉,避开敌人箭矢射杀,我就会杀他个回马枪,再来收拾你们这般言而无信无耻之徒,到时候别怪我刀剑不认人啊。到那时,我会让你想起你曾说过的这句话,让你知道我这个可汗到底怎么样!耶律奇才!来人!立即将这个西夏狗崽子给我从这大帐中撵出去!”

西夏使臣慌了神了,语句结结巴巴地百般抵赖,说:

“我真不知说了那些失利的话,请大汗海涵啊!”

中国仆人进来不容他辩解,架起他胳膊就往外拖着出了去。

成吉思汗皱起眉头,怪罪南宋使臣孟垬太客气,遂要伐他吃酒,给他连喝六大碗酒。南宋使臣恭敬不如从命,在座为这位将军拉起了敬酒歌。当孟垬喝完第六碗酒后,便喝醉了酒,就立刻倒在地上睡来着 。见这情形,成吉思汗才觉得喝了尽心,脸色才渐渐变得和蔼一些,心情也颇感高兴。他说:

“这下才算我的客人喝得尽兴了。也就是说,他跟我贴心了。你们把他送回帐篷歇息。我命令,明天一大早儿,送他上路,返回故里。也告诉沿途我们的驿站的诺颜,尽量多让他待几天,让他喝好吃好,多上点酒肉,好生款待他。此外,席间请上好的乐工吹奏些芦笛、胡琴让他赏心悦目。希望能让他这一旅途愉快如意。”

送走南宋使臣后,成吉思汗对耶律奇才说:

“早先说的要给花拉子模国王写的那封信写好了吗?”

可汗的这位国师压低嗓音回复道:

“在两个主帅即将开战,剑拔弩张之时,给他回复我恐怕写不好。要写,只能要求这个国王在自己国土范围内严加整治,严惩违法之徒,让国王颁布的法令令行禁止云云。以我看这封信得让有你那位经验的畏吾儿书吏伊斯马伊 ?霍加写,可能会好一些的。”

“他人在哪儿?”

可汗这位白发苍苍的书吏兼大印掌管人伊斯马伊? 霍加迅速走到宝座前,跪拜在地,将一张羊皮纸文书举过头顶,呈送上来。

“给我念!”

伊斯玛伊? 霍加举着羊皮书念道:

“永生苍天立我为诸部大汗。近七年来,我立下了前无古人的宏大业绩,并创立了亘古未有的大蒙古汗国。我率部众击败了胆敢与我为敌、不臣服我的诸国国君,我天兵天将势如破竹,常常使他们闻风丧胆。一旦我大军出征远行,犹如疾风暴雨将横扫沿途诸国。兴许,你曾对我军英武之师威武有所耳闻?请你三思而行为好,不要夜郎自大。不然尝到我怒火万丈时的迅猛一击后痛苦万分而后悔莫及的......”

听到这儿,成吉思汗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一股愤火,迅即从宝座上站立起来,径直走到伊斯马伊 霍加跟前,未等他念完,一把将他手中的羊皮纸文件抢了过来。

“你这是在给回函呢?啊?跟这个黄耳狗崽子、没有一丁点儿资格享有礼仪之邦礼遇,对这等蠢猪根本用不着这么客气。跟他们用得着这么费口舌吗?你本人就是穆斯林信徒,是不是想在自己同族穆斯林国王面前卖弄点乖巧,想翘起尾巴不成,啊?你是不是想给这个国王通风报信,说我害怕他,啊?”

这个伊斯马伊 ?霍加被可汗的这一串问话给吓瘫了,他将自己的头部扎在地毯里,浑身颤抖不止。可汗顺手一把将其腰带勾住,将其拖出大帐门外,丢在地上,顺势又在身上踹了一脚,方才解气。这时国师耶律奇才走过来,劝解可汗,并说道:

“可汗息怒!看在书吏一把年纪以及那把花白的胡须,就饶他一把。你想想,这些年来,他一直跟着你忠心耿耿,做了这么多事儿,念他好处为好。此外,他可是还当过可汗公子、孙子读书写字的启蒙导师呢。对这么个忠诚奴仆采取这种惩罚不合时宜呀”

成吉思汗挺直腰杆,尚未解气,他说:

“你看看,他这封信哪有一点儿我汗国大气,字里行间里渗透出一副奴才相。他身上没有一点男人的骨气。从今往后,他仍可以教我孙子读书写字,但已经不合适做书写函件这等要事了,尤其是给国外诸国汗王起草的函件。这种事儿另选他人去做吧。”

可汗转身返回大帐内,仍旧盘腿坐在宝座上。他双手抱着右腿膝盖,将臀部压在左腿上,这一坐姿他保持了很久。他坐在那儿,那一双黄绿色眼睛一会儿睁开,一会儿又眯缝起来,不知他心里都在想些啥。另一个书吏手拿着一张羊皮纸文书走过来跪在宝座下等候可汗吩咐。耶律奇才将一支芦柑笔递给书吏。成吉思汗一直沉默不语,眯起他那双眼睛,这眼神里透射出一种凶恶的神色,盯住某处出神地看着,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等了许久,他才转过头来,望着眼前跪拜在地上这个书吏看了看,终于开口说道:

“你就这样给他写—‘你想要战,那就开战!’”

说完这话,似乎从思绪中清醒了过来似的,从耶律奇才手里拿过黄金国玺,沾了沾蓝色印尼,在拟好的羊皮文书上盖了大印。只见这羊皮文书上加盖着蓝色大印(备注:蓝色大印章仅用于国与国彼此之间交流信函时加盖使用,而红色印章则用于汗国内部行文盖章只用。)上醒目地篆刻着这样一段文字:

“天地之神,

万神之主

诸国主宰

人间帝王

可汗之印。”

正当客人们缄默之际,成吉思汗突然发起蒙古大军进攻时呼喊的战斗口令:

“咳呼!咳呼!咳呼!”

当拴在大帐门外拴马柱子上的成吉思汗的心爱战马一听到主人发出的进攻的号令时,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嘶鸣起来。没过多久,从整个营区的各个角落里瞬间传出了蒙古大军骑兵战马遥相呼应,嘶鸣叫喊声响彻草原大地。

耶律奇才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接过羊皮文书,只听得成吉思汗用他那刺耳厉声且时断时续的嗓音说道:

“将此信立刻送出去!即刻送至穆斯林国边境哨卡!立刻送达,不得有误!十万火急武装护送急使!三百骑兵.....”

可汗说完,转过身来,环视就座的各位,面带笑容,温柔地邀请道:“让我们宴会继续进行。诸位可以自由交流。很快就会有消息爆出,说我们攻占了穆斯林的城郭,让我们的将士到了那儿再好好犒劳一番,尽情享受胜利的快乐。我已预感到这种场景:等我大军到了那儿,战马的汗水在那一片沃土上蒸腾,惊恐的人们惊慌失措,夺路而逃,被骑手套马杆套住脖颈的妇女痛苦惨叫响彻天空。我也会看到:那儿的河水像酒水一样变得浑浊,村落燃烧的大火冒起的浓烟遮天盖地,天空乌云滚滚......”

他眯起眼睛,抬起一只短粗的手指,谛听起门外营地里彼此呼应的众多战马嘶鸣声响。

在座的人们窃窃私语道:“看这情形,出征即将开始了......”说到这儿,他们按照军中将领定得规矩,意义庄重地举起手中金樽,相互预祝初战告捷并热切地憧憬着这一未来美好的时刻到来。

十三、国王在近臣陪伴下,视察城防设施,勉励做好迎战准备

自蒙古西征以来,像黑人蓬乱头发似的世界变的混沌起来,人也跟狼一样凶残。

(十三世纪波斯诗人萨阿德)

在收到蒙古可汗发来的充满杀气腾腾战争意味的一封信函后,花拉子模国王穆哈穆德遂下令加强了戒备,在撒马尔罕周边地区兴工建造固若金汤的一座厚实城墙,为抵御蒙古大军的攻击做好了准备。城墙建造规模可谓宏大,其总长度达十二法尔萨赫(约八十四公里)。

与此同时,花拉子模国王向境内各地派出了大批税务官催缴赋税,此次拟征的赋税包括提前上交的三年税赋款项。即便如此,本年度各地收缴的各种税赋困难重重,一时恐怕还难以完成这一税赋收缴任务。

国王还下令组建了一支弓箭队。要求弓箭手自带装备,备足自用的几日用度口粮,要骑手按时到指定集结地点会合。

国王还下令将与喀喇契丹交界的锡尔河右岸区直至以东边界这一带所有村落放火焚烧,据说这一带已经有蒙古人涉足的有关消息传来。国王强行将这一带的民众撤离,通过采取这种方式来企图阻止蒙古大军到来,即使来到,他们眼前是一片荒无人烟遗弃之地,既无粮草,也无人烟。然而,事与愿违,这些被迫迁户民众一气之下,却成群地向喀喇契丹投奔,到了那儿,男人们自告奋勇地加入到了蒙古大军队伍里去了。

遂后国王下达了一个命令。正当花拉子模各地军队向都城调动集结时,国王却一直守在撒马尔罕宫殿里。在王宫一群阿谀奉承的亲信随从的陪伴下,有时到城内各个清真寺参加礼拜司仪,聆听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舍伊赫? 乌勒 伊斯兰讲解《古兰经》?教义的课程。这一天,他也来到广场,这儿正在聚集着众多伊斯兰信徒在做集体礼拜仪式,礼益意识庄严肃穆,稀土们虔诚地进行祷告仪式,国王也兴致勃勃地参与了与信徒们举行的这一礼拜活动。与聚集在广场的众多信徒异样,国王以普通信徒身份,跪拜在地上,跟着仪式住持伊玛目大声地重复着祷告词。

龙年初始(即在公元1220年),花拉子模国王主持召开了由各部首领、伯克贵族、高级官吏及伊斯兰伊玛目等人参加的一个特别会议。会议全体与会者耐心地等待花拉子模国王—-被誉为“伊斯坎德尔化身”、“穆哈穆德士兵”的到来以及对其即将做出的令人充满希望的英明决定给予极大期待。其实,这些醒目的耀眼的头衔是对他在镇压、粉碎撒马尔罕暴乱、出征钦察草原等几次战役后人们自然而然馈赠给他的一种名誉奖赏而已。大伙们坐在地毯上,自然围成一个圆圈儿耐心等待着。与会者一边等待,一边在一旁不由自主地闲聊起来,话题自然而然涉及到这位国王的军事指挥才能这一话题上来了,他们比较一致肯定地说他定能将国家从即将面临危机中解脱出来,转危为安的。

贴木尔 ?梅里克参与进来,他说:

“今日国王对撒马尔罕全城进行了一番巡视,并对城防工事进行了实地察看。他来到一处工事建造现场停了下来,仔细地询问和查看了来自各地的数千名村民、奴隶在工事现场开挖沟壕等土方工程场面。在这个季节里,地面尚未完全解冻,即使使用铁铲也无济于事,工地似乎陷入了一片僵局。国王看了这一情形,颇感尴尬,很是恼火。他大声地吼叫起来:‘你们这是在窝工呐。这种干法真让人看不下去。只要凶悍的蒙古队伍一到,只消把马鞭往壕沟里一扔,这沟堑就会被他们的马鞭填平的’。在一旁干活的人一听这话,心中充满了某种恐惧。有的还不以为然,不无怀疑地说道‘成吉思汗有那么多人马吗?’”

花拉子模国王回到王公议事厅,一脸显露出高深莫测、沉默寡言的神态。一屁股坐在国王金黄色宝座上,将自己双腿盘了起来。大伊玛目首先朗诵一段简短祷告词,祷词接近尾声,有这么一段话,说:“愿真主安拉保佑花拉子模繁荣昌盛,保佑国王江山千秋万代。”所有在场的人们都一起举起手,用手掌抚摸并捋了捋下巴颏下的那一撮胡子。

国王面朝众人,开口说道:

“我希望在座的每个人都能真心辅助我。现在请诸位说一说,自己有哪些高见。为应付不测之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第一个站起来说话的是通晓多个学科的、年迈的大伊玛目什哈布 艾丁 西瓦克,他号称是?“宗教界基石、王国台柱子。”

“我想在此借用一句来讲,我们常在清真寺讲坛(灭姆波尔)上所讲的一句话来开场白。愿先知的英名永世长存,源远流长。在真实可信的《哈迪斯》圣训中曾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在扞卫自己生命和财产中遇难殉职的人,他就是殉教者,这种行为就是扎黑德。”希望那些躲藏在尘世琐事黑影中将自己解脱出来,走上服从光明大道,虔诚地举起英勇无畏的利剑,去痛击消灭敢于冒犯之敌。”

“我们时刻准备在杀场上抛头颅洒热血!”众人齐声高喊。

“那你有何高见呢?”国王疑惑地问道。

“你是伟大的国王,是新一代伊斯坎德尔化身!”年老的伊玛目开口说道,“国王你应率领无以计数的军队开拔至锡尔河河畔,做好在那儿与那些异教徒蒙古队伍展开一场殊死搏斗的准备,采取先发制人之策,使其疲于奔命、远途奔袭的敌人不得有半点喘息之机,随后将其彻底消灭之。”

穆哈穆德若有所思,垂下眼帘,让下一个人接着说。

一个钦察汗插话说道:“对付蒙人应当采取诱敌深入的战术。先放他们进来,毕竟我们熟悉自己的地盘,到了这儿,自然会有办法收拾他们。”

其他钦察诸汗也提出了自己诸多想法,他们认为布哈拉、撒马尔汗等诸地城墙高大,自然形成了天然屏障,易守难攻。一旦开战,要把重点放在河水湍急的锡尔河入口处的防御工事上,并倍加防范,以此还可以预防他们向伊朗方向进行迂回的企图。

“我可以说自己对这些性格粗犷的游牧部落有些了解,”一个汗王接着说道,“他们到任何一个国家去进行征战,目的无非就有一个,那就是进行抢掠活动。等抢劫行为结束后,他们自然而然地就会一走了之的。他们根本不会呆在这儿的。他们也受不了这儿炎热的气候。这些人以及他们骑乘的马匹只适合在严寒的地区生活。即使在蒙古人打进来,攻占了这儿,我们首当其冲的就是要把我们爱戴的国王保护好,祈福他的江山永存千年!退一步讲,我们可以后退,后退到兴都库什山脉以及加兹尼一带采取迂回。到了加兹尼从新计议,招兵买马,再拉起一大批人马跟他斗也不迟。如有必要,我们还可以南渡印度,以图东山再起。这一时段,我想蒙古人该抢的抢了,该拿的拿了,他们也该回他们老巢去了。”

“懦夫!一派胡言!”帖木儿 ?梅里克厉声喝道。

穆哈穆德转身看着自己的公子扎兰丁,问道:“你有啥要说的?”

“作为你手下的一个士兵,我将听从命令指挥。”

“你咋样,帖木儿? 梅里克?”

“经验告诉我们,攻者必胜。一味地被动防御,将必败无疑。”帖木儿胸有成竹地说道,“因此,在一般情形下,弱者倘若先发制人,就有可能将猛虎制服。那些胆小如鼠的夹着尾巴的人,那些害怕与敌人面对面地搏斗的人才会想出躲进山里的馊主意。借此良机,我恳请求国王将我派到最需要人的前线去,到蒙古派遣侦察兵经常进行骚扰的边界一线。在与他们近距离搏斗中,看看我是否能弹无虚发、一箭命中并射杀他们?让他们尝尝我这铮铮刀剑的厉害?”

听完他的这番话语,国王似乎回过神来,心里有些底气似的地便说道:

“那就这么办!”穆哈穆德接着说,“在这个季节,各地山隘就会冰雪消融,蒙古队伍就会翻山越岭,来到费尔干纳盆地这一带的。你就到那儿,跟蒙古人比试一下你的刀剑吧。我任命你自即日起做忽毡城的镇守。”

在座的人们低垂着眼帘,双手手指呈交叉形状,似乎陷入了某种极为尴尬的场面。显而易见,似乎已经把这位国王给惹毛了。借这一机会,国王对这个打仗、说话办事不怎么牢靠、总让他不太放心的亲信—帖木儿 梅里克狠狠地收拾了一下。花拉子模国王真想多听些迎风的花言巧语,尤其在这个时候,可这个木讷般死脑筋的帖木儿 ?梅里克总不会揣摩他的心思。忽毡城是个位于偏僻,人马又少,在这个时候让他这个久经考验将领去那儿做镇守,显然有些大材小用,绝不是一件多么荣耀的事儿。帖木儿 ?梅里克一语双关,话中有话,显然是对当今国王有所不满。所以,国王又接着又说道:

“就在刚在,帖木儿? 梅里克振振有词,反复强调说只有敢于进攻的人才有取胜的机会。但是,不要忘了,作战指挥最忌讳的是鲁莽,草率。唯有机智,才能获胜。我在这儿并不是在责怪他,因而,我们绝不能不舍放弃轻易向带人出让我们的任何一座城郭。我个人认为,身披羊皮衣的蒙古人,或者习惯地统称为鞑靼人,到了这儿,他们根本忍受不了这里炎热的气候,所以说,在这儿也待不了多久的。对于普通民众来讲,这座坚不可摧的高大城墙就是他们在这时候唯一可以信赖的依靠和护身法宝的宝......蔑力”克振振有词,反复强调说,只有敢于进攻的人才有取胜的机会。不要忘了,作战指挥

“你的智慧以及你的铁腕手段是人们唯一的指望。” 一些汗王阿谀奉承地呼喊道。

“当然,我手下有像一座坚如磐石的大山般的一支威武大军就会成为蒙古鞑靼人难以逾越的一道屏障,”穆哈穆德底气十足地说道,“此前不是已有先例嘛,即使在围困达五月之久奥塔尔战中,在英勇的伊纳奇克?卡伊尔汗的率领下,不是坚守和击退了蒙古军的进攻吗?他之所以能坚守下去,我看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当时我当机立断,及时向他增援了两万钦察做接应.......”

“真亏卡伊尔汗坐镇啊!”有人呼喊起来。

“我听一些有远见卓识的、可信赖的人对我讲,若把蒙古鞑靼队伍与我伊斯兰大军做一比较,他们只不过是黑夜里一缕青烟罢了。怕他作甚?仅撒马尔罕城守军就有十万人马,此外,还有一大批民众志愿兵以及善战的面目可憎的二十头大象呢。此外,在布哈拉约有精兵五万驻军守候。在其他城堡各有两三万人马守候。假设成吉思汗到了这些地方,久攻不下,后续兵马又及时补充不了,他们即刻就会陷入困境,他的士气就会像冰雪到了夏天自然融化消失一样土崩瓦解,一落千丈的......”

“因萨拉!因萨拉!”(阿拉伯语,意即安拉保佑。)众人齐声呼道。

“到那时,”穆哈穆德又说道,“我将乘此良机,在伊朗招募集结一支由正教徒组成的大军来。我将这支新生人马投入战场,将蒙古鞑靼人团团围困,一网打尽,吓死他们并让他们的子子孙孙再不敢靠近我们伊斯兰国土半步。”

“因萨拉!因萨拉!”人们感慨地欢呼,“这才是常胜将军的豪言壮语!”

就在此时,迪万?阿尔兹(当时王宫大臣官职一称谓)迈着碎步来到国王面前,向国王递交了一张纸条。这张纸条是经一个草原的乞丐历尽千辛万苦,躲过途中蒙古在边界设置的哨卡才好不容易送到王宫来的。看来,这不是一张普通的纸条,而是一个重要秘密情报。这一情报显示,国王派去奥塔尔的那一支两万名的人马哗变,已投奔蒙古大军去了。在座的人们脸上掠过一丝不安情绪,他们看着国王脸色,极力想从国王脸上揣测这一事件的严重程度,不知是一大好消息还是坏消息。看着纸条,国王皱了皱眉头,小声嘀咕道:

“时辰已至,绝不能再拖延了!”说完这话,国王站起身来。等伊玛目的祷告仪式结束后,便动身向宫内走去。

十四、一夜间,种地的农民,摇身一变,却成了一名骑兵

“唉!库尔班? 科兹克!喂!活宝!打今个儿起,你再不用去干农活儿咯。国王多器重你呀,还让你做了英武队总头目啦。”一个骑兵来到他家低矮门口,用手中的鞭子轻轻敲了敲他那低矮且歪斜的门板说道。

“我们是不是又摊上什么灾祸了,啊?”库尔班的老母,一个消瘦、驼背老太婆正忙着从自个儿的菜园子拄着拐棍向房屋这边走来,她心里犯着嘀咕道。

“库尔班,你快出来呀!这大白天的还在睡呢?是不是酒喝多了?”

“我家哪有供他喝的酒啊!”老太婆唠唠叨叨地说着,“一开始,库尔班就到水渠那儿守夜,一去就整夜不回,待在那儿的不挪窝。等那水过来了,他忙着浇灌自己的那块自留地,然后他和邻居的四个人打了起来,他们那几个人想先用水,浇灌农田。现在,他倒好,浑身伤疤,躺在家里哼哼叽叽地养伤呢。”

说完,老太婆走进屋内去了。过了一会儿,见库尔班从屋里出来。他一身破衣,正揉着双眼。他有些胆怯地望着眼前的骑兵看。一个身体健壮,身着盛装的骑兵站在门口,骑着一匹灰色苹果色斑点的一匹马。

“萨拉姆!骑兵大人!县衙长官有何吩咐?”

“花拉子模国王有旨了,给你配备战马及利剑,要你做好准备,即将出征去和来犯的亚朱吉、马竹吉人打仗。不知他们是从哪儿来的。”

库尔班脖子颈长,身体微驼,此时不知所措地将自己五指伸到后背挠痒痒。

“你快别逗了,净拿我开玩笑。骑兵大人!我怎么能去当兵呐?我除了摆弄坎土曼(翻地用的一种大头农具)和掌勺一点功夫外,别的我啥也不会弄啊。这怎么?”

“这你就甭管了,也不是你我能够管得了的事儿。我给哈克木(当地衙门长官称谓)当差,他要我把他的指令立刻传达至各乡村长老。指令上说,从现在起,各乡村民须做好紧急集合准备,自个儿有马匹的骑着马儿,有骆驼的骑着骆驼,明早儿到自己管辖的伯克大人那儿报到。到了那儿,他将率领大伙一起去打仗。若有人抗拒不去,不问事由砍脑袋。听明白了?”

“骑士大人!请稍后片刻。你把我给弄糊涂了。这到底是咋回事儿?亚朱吉、马竹吉都是些什么人?他们是从哪儿来的?”

骑兵大人显得很不耐烦,啥也没说,拿起鞭子朝着灰色马儿抽打了一鞭,在身后扬起一股灰尘跑开了。他跑去的大路上,只留下一溜烟腾起的灰尘,渐渐落下,掉落到路两旁的农田里不久消散了。

“库尔班!我儿啊!这伯克大人又出啥馊主意了,啊?他们想让你干啥差事啊?”老太婆坐在门前土墩子上,便急忙关切地问了一句。

“兴许,他们发疯了。咋这么晦气。我家那匹红褐色马儿到现在咋还不死?要是没有这匹马那该多好啊。我就不用到衙门报到了,也好免去这等苦差事了。”说完这话,库尔班便朝着在田埂子上肯吃青草的那匹红褐色马儿那边走去。库尔班的儿子半裸露着,灯笼裤裤脚卷在膝盖上,手里拽拉着马缰绳,坐在这儿照顾着马儿吃草呢。

“唉!库尔班?科兹克!到底出啥事儿了?”正在邻居家地里干活的乡亲们看见他过来,边跟他打招呼,便跑了过来,关心地问他道。

库尔班见他们跑过来,根本就没心思去搭理。他这心里至今还窝着火呢。自受他们欺负后,他这身体还在酸胀疼痛呢。他用手掌抚摸了马儿的背部一会儿,接着又梳理了马鬃,而后又用手指挖了挖自己瘙痒的瘦骨嶙峋的后背。

“库尔班!别生气了!是我们不对。你也很清楚,即使要好的狗也会因抢吃一块骨头而翻脸撕咬的。你瞧!它们吃完骨头又凑到一起晒起太阳来了。”乡亲们七嘴八舌地说开了,“有时,为了用水连亲兄弟间也会翻脸不认人的。库尔班!刚才来的衙门长官当差的骑兵干啥来了?”

“要打仗了!”库尔班大声说道。

“要打仗了?”几个乡亲不由自主地重复着这句话,木呆呆地站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啊?怎么打起仗来了?”一个回过神来的乡亲急促地问道,“要知道,当今花拉子模国王是世上势力最强盛的国君,仅凭他的影子就可以把世界全覆盖,谁敢招惹他,更不要说跟他打仗了。”

“他们到这儿是来要干嘛的?我们是一介贫民,又不是富有的战士。我们犁地种粮食,伯克们过来收走,就完事了。至此,别再打搅我们了。烦心事够多的了。”

“那衙门骑士都说了些啥?”

“所有人都得去打仗,去保家卫国,不能例外。”库尔班说道,“有马的出马,有骆驼的出骆驼,都得去伯克那儿报到,不得有误。”

“既然这样,我何苦呢。我要带着妻子儿女躲到山里去或者沼泽地,看他能把我怎样。我可没啥可舍不得的东西。说到这些土地,又不是我自个儿的,全都是伯克名下的土地。就让伯克带着自己的骑士跟他们打好了,他们可是有舍不得的大片土地。”

“花拉子模国王手下就有一支供养的钦察队伍呢。这事儿跟我没啥关系,打仗是他们自个儿的事儿。时至今日,他们一直在跟我们这些种地农民们过不去呢,弄得我们的日子不好过呢,哪有这心思去打仗。”

“现在有事求得着了,就来找我们,想起我们来了,早干啥去了?”

“唉!瞧那!麻烦又来了。”

只见远处的大路上一路尘土飞扬,几个骑士朝着我们这个方向快马加鞭飞驰而来。马队后边紧跟着轰隆作响的四辆大轮子车马径直走过来了。这些官人和马车走到库尔班那间小土屋门前停了下来。几个手持白色长棍的衙役从车上下来。

“都到这儿来集合!”那个骑乘高头大马的骑士大人吆喝着。看着眼前隆重的场面,库尔班和众乡亲都一下子聚拢过来,想看个究竟似的。他们弓着腰部、将双手手掌贴在自己肚皮上向车队走过来了。

“说来,你们乡亲们对我并不陌生。我先介绍一下我自己。我是本地区的哈希布。(阿拉伯语,意即税务官)最近穆斯塔菲国库总司长向各地的哈希布下达了一项指令。我国面临战争威胁,来自草原的一支蒙古鞑靼部落正朝我们这边涌来。他们全是异教徒。他们一旦闯入我们家园,所有人都面临被杀的威胁,此外,我们的牲畜、粮食也会被人抢劫,我们将落入一贫如洗的境地。”

“我们本来就一贫如洗啊。”库尔班的老母亲抱怨道。

“敌人来后,”哈希布接着说道,“我们大伙就会掉脑袋。所以,我们要新组建五十万人马的一支队伍。这支大军的吃喝拉撒我们都得管,管的就是如何花钱。这钱就得从税赋中出。所以,国王下令征收赋税。”

“我们不是才把税赋上交了吗?”

“你们上交的是今年的税款。我们这次征收的明年的税赋。这税款必须马上上交。现在就从这家开始。这是谁的家?”

“哈希布长官!这是我家。”库尔班?克孜克答应道,“我没剩下可交的钱款了。啥也没了。只剩下一只不下蛋的母鸡了。”

“我就知道你们要想说什么了。你们怎么都一模一样,都是这种腔调。来人!进去把他的屋子尤其是那一间柴火棚好好搜查一番,看有没有藏着掖着的什么值钱的东西。”

四个骑兵走过去,到院子里看了看,又到棚里、菜园子查看了一下,一无所获,返回来了。一个骑兵手提着一只鸡走过来。

“我给你两天的宽限时间,限你交上来钱款。今天先罚你五十大棍。从今以后,只要你欠款,不上交一口袋小麦,你每天就会挨打的。如想抵赖,我们就把你那块地转让给那些热心资助英武大军的农民手里。到时候别怪我出手狠毒啊。”

听这话,吓得库尔班刷地跪拜在地上求饶。

“求大人饶我一次。国王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情愿跟你们骑着光背马去打仗,去打什么亚朱吉、马竹吉人。我可以卖苦力,参加修路架桥等劳役养活一家人。请大人手下留情,不要当着我孩儿面揍我。现在正是青黄不接之时,家里确实没剩粮食可交的,等到了秋收后,我一定补交。我还有四个像蟑螂般年幼的孩儿和一个年迈的老母,我得养活他们。今后咋养家糊口,我正不知该怎么办呐!行行好吧!哈希布大人!”说着他用自己双手紧紧抱住税务官大腿不松手。这时他自己感到很奇怪,对自己刚才说出那一段慷慨激昂的言语感到很是惊讶,与此同时,也觉得自己像个地上的甲壳虫一样多么微乎其微啊,似乎他那一旁站着的那匹红褐色马也像饥肠辘辘的一条狗似的显得可怜兮兮的样子,正在为自个儿苦命的主人唉声叹气呐。

“你就是那个顽皮的库尔班?科兹克吧?我没猜错你。”税务官说道,“你要知道,伟大的安拉给人间设计了一道恒古不变的阶梯圈:在这阶梯圈内的最高层上是国王,其次是伯克,再次是商人,最后才是黎民百姓。每个人理应安分守己,国王的职责就是发号施令,其他阶梯的人就得服从,以服从为天职。雇佣工就应当为国王、伯克卖苦力,为他们耕地种粮食,他们需要多少就有义务提供多少,这没啥含糊的。你要记住,你还欠着一袋麦子呢。就算你今天走运,就不惩罚你了,也没时间在这儿磨蹭了。到了明天再扒你的皮也不迟。”

哈希布骑上马,抽了一鞭子马背,向前跑着走远了。

当税务官一行离开,大路上掀起的一股尘埃落地消散后,聚集在这儿的邻居乡亲们也陆续返回各自家门去了。库尔班 科孜克也开始忙碌起来,为出发的事儿做着一些准备?。

他来到清真寺和毛拉见了面,有到街道拐角处一个商铺跟商人聊了几句,他又听街道上来往的人们一轮和闲扯,种种迹象确实印证了伯克所讲的确有此事。有关打仗以及从未听闻的那个部落要来等话题成为人们最关注热议的一个话题了。听说这个部落来自东方草原地区,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吉尔吉斯或者卡拉契丹,或者是畏吾尔部落科兹克或许是一个蒙古鞑靼部落也可。经过几年风调雨顺好年景,他们的牲畜群壮大了,人丁旺盛了。

这儿到处是流言蜚语,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这个部落的士兵个头很矮,差不多半个人头高,很神奇,刀枪不入,抵抗没有一点用处。还有的说,只有一个办法才能躲过他们,那就是要部躲进城堡高墙里或者躲到沼泽地里去。

库尔班回到家里,沉默不语,只顾干活。只见他切碎麦秆,高粱杆,为母马准备草料饲料。紧接着他又翻箱倒柜,找出了一把早已生锈的镰刀,将其固定在长木架子上,准备将其修理并做成一把长矛武器。接着又到邻近一个铁匠铺帮人干活,不曾想那儿也聚集了不少乡亲,帮助台江在干活儿呐,都是些准备到布哈拉参战的中年以及年轻人。

到了晚上,库尔班的妻子也回到家里来了,白天她到地主家里做一天活儿,他给家人熬煮了一锅高粱米粥,烤制了羊油饼子等食物,做晚饭用。

全家人围坐在陶盆四周低头不语,只顾吃粥。作为一家之主,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看了看正在用饭的家人。

白发苍苍的老母亲,岁月不饶人呐,因多年辛劳和操心,他的腰背也渐渐变形了,略显驼背了。过去那时,在她年轻的时候,脸上虽然有些黝黑,但脸蛋却长得很漂亮。两个眼睛里总是闪烁出悦人的光辉,总是笑呵呵好的,朗朗的笑声总会感人肺腑的。到了后来,不得不到水田里干活,当头烈日炎炎,风吹日晒,有时还的手提肩扛搬运死沉的高粱杆,柴火等。这一生的不辞辛苦的劳作,压折了她的腰部,两肩也变得弯曲变形起来了。

这是他的妻子,变轻呆滞,她那漂亮的脸蛋上渐渐烙印上了依稀可见的皱纹,也难怪她,为了这一家人不得不坐在地上,有时伏案织布机跟前,不停滴干活,一干就是一整天,他的双手也开始变得粗糙起来,十指骨节变得肥大,就像跟老太婆的手指一样。

四个孩子并排坐在一起,一脸无忧无愁的模样,不时地端着饭碗,一边狼吞虎咽地喝着稀粥,一边啃着掰成小块的烧饼。大儿子名叫哈桑,年纪已十一岁了,他央求父亲带着他到布哈拉见见世面,顺便见识一下这座美丽的城郭长什么样儿,更想亲眼目睹父亲骑乘战马,腰挎战刀,举着长矛和闪烁着寒光的圆形盾牌威风凛凛的模样。另外三个孩子当中,要数大一点的是个女孩子。他开始慢慢懂事了,懵懵懂懂地知道害羞了,时常会用头巾的一角遮盖自己的脸面以示回避。其他两个年纪还小,还不懂事儿。他俩肩并肩地坐在那儿,吃饱了肚子,腮帮上还沾着一两个米粒呢。他们将来的命运该会是什么样,真让人揪心捏一把汗呐。

这一夜库尔班一夜未眠。他跟妻子商量过,在他外出期间,那块地该何时耕种,何时浇水,播种时该如何请乡亲们来帮忙,该如何感谢他们一臂之力等等,说了很多。

“倘若亚朱吉人突然闯过来,那该如咋办呢?”妻子忧心忡忡地问丈夫,“我们该往哪里逃命啊?你这一走,家里也管不了啦。不知猴年马月我们才能见上面呐。”她不由自主地哀叹道。

一时不知说些啥好,库尔班这心里也很难过,他只有好言劝告,极力安抚妻子。这一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无名部族正像传说中说的那样将会闯到布哈拉城来吗?也许现在,说不定花拉子模国王将率领威武之师迂回到钦察草原,将来犯部族阻挡在这一带,与之展开决战,将其消灭之。假如这样,库尔班可就乐坏了,他会因此意外收获一匹好马,再附带地牵回几匹备用马,一举两得。用其中一匹马儿驮驾货包袋,袋子里装满了各式各样战利品,也算是给全家人挣来的一个礼物啊。

第二天一大早儿,库尔班牵上这匹母马到附近的山谷跑了一趟,返回来时驮回来一大堆干树枝,从侧面看只露出马儿的四肢腿儿,沉重的树枝都快把马压趴下了。随后,库尔班又把拖回来的树枝一一砍成短小块状,方方正正地摆落在墙根下,以备家人做饭烧火时使用方便。末了,他再三叮嘱妻子和老母决不能将有地窖的事儿告诉任何人。他这个地窖是为应急时使用才特意准备的。地窖四壁整齐地涂抹了一层泥巴面,地上厚厚地铺着麦秸,秸秆上存放着一点高粱和麦种。这点储备可以维持家用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到库尔班返回家里时为止。

“这么长的路途够你受得了,你咋走啊?”妻子和老母哭诉道,“你随身不带一点口粮,身无分文,你和这匹马会饿死在路上的。这可咋办啊?要不把这一点高粱给带走!”

“没关系的,你们就别操心啦,我啊,自个儿会有别的法子的。”库尔班安抚他们道,“途中会有办法的,死不了人的,请一百个放心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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