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生辉这啊那啊的支吾了半天,然后又往嘴里塞了一口菜,细细咀嚼起来。
他吃饭的速度很慢。
毕竟九十多岁了,虽然牙齿还在,但牙口难免差了,吃嫩嫩的鸡丁还行,嚼花生米和脆椒就有点吃力。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老年人的通病,他们大牙磨损的往往更加严重,因此很多老人都习惯性用门牙去慢慢咀嚼,嘴唇就如同一朵菊花般皱在一块,蠕动半晌。
顾家中年男女等了半晌,没等到顾生辉评价,心中不免着急,有种被吊着的不爽感,又不敢说什么,而且也着实好奇这宫保鸡丁的味道,终于忍不住也动了筷子。
一入口,就呆住了。
哪怕先前已经吃了一桌品质极高的美食,面对这盘宫保鸡丁,还是忍不住感到惊喜与震撼。
区区宫保鸡丁,竟然能好吃到这种程度!
太美味了!
一面吃,他们一面暗暗打量齐禹,心中连连点头。
也着实没想到,当年那位晁大师,居然真的后继有人。
这些年,为了满足顾生辉的心愿,他们着实拜访了不少大师,可无一例外,结果都让人失望不已。
不是说那些大师们做的不好,事实上,足以令他们惊喜的宫保鸡丁也着实不少,峨眉那位隐退大师所做的宫保鸡丁,更是丝毫不在眼前这盘之下,不分伯仲,只是各有千秋。
但都不是顾生辉想要的味道。
他们甚至找到了林杰,那个自称晁大师传人的家伙,结果却更加失望。虽然尝得出来,风格确实是一脉相承,但品质却差得太多了,招摇撞骗有些过,但要说学到真本事,却当真没有多少。
如果以齐禹的系统来评价,那林杰顶了天也就是A级到A+级之间的厨艺水平,称得上一句大师,但离宗师还差得远,比起那些宗师的得意门生都还有一定的差距。
倒是齐禹,真真得了晁大师的几分真传,味道和品质都非常接近了,甚至于在他们的嘴里,就是一样的品质味道,不分上下。
嗯,是的没错,他们俩曾经也有幸跟着顾生辉,吃过晁大师亲手做的菜,其中就包括了这道宫保鸡丁,那时他们还不到二十岁年纪,惊为天人,没想到如今在一位年轻的过了分的厨师手里,又尝到了这份手艺。
顾道启就更惊讶了。
他昨天才尝了一次宫保鸡丁,万万没想到,这才隔了一个晚上,半个半天,居然又有了足以感知到的进步。
不说好的需要再琢磨琢磨吗?
这么快就琢磨出东西来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才?
然而,就在这时,顾生辉放下了筷子,叹息道:“像,真的像啊,这些年我味觉退化了很多,险些都以为就是这个味道了,可惜,终究只是像而已。”
说完,他抬起头,稍有浑浊的视线看向齐禹,又是赞许,又是期待的说道:“小伙子,你很不错,非常不错,说不定真的有希望做出一模一样的宫保鸡丁来。”
齐禹礼貌笑笑:“能做出晁师祖的味道,自然是我的追求。不过,能不能请老先生提点一二,我这份宫保鸡丁,差距在哪里?”
“说不上来,说不上来啊。”顾生辉连连摆手:“味道真的太像了,如果单单只是味道的话,我肯定分辨不出来。但,晁大师的菜,给我一种很奇特的感觉,我说不上来,但就是很舒服,像是在山巅,在深谷,乘奔御风,餐风饮露,飘飘欲仙,特别舒服。”
他的儿女连连点头,不停说对。
齐禹了然。
实锤了,就是完美级的宫保鸡丁,所带来的意境。
而顾生辉则陷入了回忆中,悠悠然出了神:“还记得当年,就是因为这道菜,我跟阿钰才……哎呀,一晃眼,都七十多年过去啦,阿钰都走了这么久,可惜呐,没能早点遇到你,没能在阿钰去之前,让她再尝尝这道菜……”
中年女人忍不住抚额:“爸爸,你瞎说些什么呢,小齐师傅才多大啊,妈去的时候,他怕不是才上初中,就算找到了又能怎样嘛。”
“也是哦……”顾生辉又叹了口气,再次回神,看向齐禹,又好奇地问:“小齐师傅,你这身厨艺,是跟谁学的呀?看年纪,按道理说,晁大师去的时候,你爸可能都还没出生吧?”
齐禹点头,那可不,晁大师去世五十年,那时齐清河都远没成形呢。
边上顾道启马上接话:“爷爷,您不知道,晁大师的儿子还在世上呢,另外,他还有一位师侄,也是尽得晁大师真传,小齐师傅就是晁大师师侄的孙子兼徒弟,也是晁大师儿子的徒弟。”
顾生辉有些诧异,脸色古怪的看着齐禹:“哎?辈分这么乱?”
齐禹抬头看天花板。
怪我咯?
紧跟着,顾生辉又想到了什么,纳闷道:“话说回来,既然晁大师还有传人,而且厨艺顶好,这些年怎么都一直寂寂无闻呢?”
“我也好奇,所以特地了解一下,”顾道启说:“具体的还没问出来,但大概是晁大师有个师侄,欺师灭祖,铲除异己,用不正当的法子打压他们两个。”
“还有这种事?”顾生辉猛地坐直了,眼神顿时锐利起来:“是谁?”
顾道启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又看向齐禹,想了想,说:“不然您还是亲口问小齐师傅吧。”
齐禹笑笑:“回头再说,回头再说。”
这是他们的家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或者说,是否要向外寻求帮助,他没资格做决定,得让齐老爷子拿主意。
顾生辉微微皱眉,看出了齐禹不想说,便也不多问,只连连说了几句可惜,紧跟着,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那,小齐师傅,能不能麻烦你请出那两位大师,请他们试做一下这份宫保鸡丁呢?”
齐禹摇头:“恐怕不能。”
顾生辉有些急了,忙说:“你放心,钱不是问题……”
“但这真不是钱的问题。”齐禹一脸真诚:“单就这道菜,爷爷和晁师傅做的跟我也就在伯仲之间。而且中午这一份宫保鸡丁已经进行过改进,可能,大概,也许,八成,做的比他们还好吃。”
“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