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
落叶早已消失,被冬雪掩埋着。
一学期又走到了尾声。
这个学期可谓是陈远最忙的一个学期,不仅参加了数学建模大赛,还参加了Acm大赛,同时又顺手拿几个奖学金,可谓是在学院里出名了。
他们系里不少的女生都打听陈远的微信,不过陈远很高冷,陌生的都没加。
他的列表里还是那么干干净净的几个人。
从前爱发动态和自拍的贺琼诗,如今很少发朋友圈了,发了也都是些去支教的动态,大多都是学生们纯净的眼神,很少表露自己。
而从前总喜欢发风景照的宋清茸,自从移居后一条动态也没发过。
从前的热闹,或许正在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
某天,几人正窝在寝室里吃饭。
“你今天咋这么早回来了?还带了这么多菜!”姜天泽塞了满嘴的菜,口齿不清地说道。
陈远也低头吃着,不断夹着那道炒苦肠,真香!
秦叔这手艺真绝了!
“秦叔回一趟老家,这几天我都不用过去了。”谭阳看着两人说道。
“这也没到过年时候啊?难道是为了饭馆过年的生意好,提前回去过?可得让秦叔回来啊!不然这么好吃的菜我去哪吃!”姜天泽笑嘻嘻地说道。
“会回来的。”谭阳低头道。
陈远看谭阳表情不对,“咋了?出啥事了?”
“没出啥事。”谭阳叹了口气。
“其实是……昨晚秦叔和我聊天了,我才知道他的事情。”
两人闻言放下筷子,齐齐看向谭阳。
“我之前什么样你俩也知道,我家里什么样也和你俩提过。”谭阳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遇到秦叔以后,他不仅不像其他打工地方的老板苛待我,很多时候还特意炒菜给我吃。”
“去年过年的时候,秦叔知道我家那边的情况后,还一直开导我。过年做了很多好吃的,那是我过得最好的一个年。”
“秦叔对我真的很好,可是我却不知道秦叔过得那么苦。”谭阳垂下头,语气有些愧疚。
“别这么说,也不是你造成的。”姜天泽安慰道。
“对啊,没准秦叔和你一样,遇到你之后都觉得很好呢!”
“要不你和我俩说说,憋在心里你也难受。”陈远拍了拍谭阳的肩膀,他知道这小子心思特别敏感。
谭阳看了看两人,“秦叔这次回去是看去世的妻子,过几天是秦婶的忌日。”
两人闻言都有些惊讶,因为秦叔看着年龄不是很大,也就四十多岁,他们都以为秦叔是独自出来创业,分居而已,毕竟京华的吃穿用度都很高,没想到却……
昨天晚上。
“小阳啊,明天上午叔把冰箱里剩的菜炒了,你带回去和你那几个朋友吃。”秦宏毅走到谭阳面前笑道。
谭阳疑惑地抬起头,刚准备说些什么,秦宏毅就继续说道:“我回趟老家。”
谭阳放下抹布,“行,叔,那你把钥匙留给我,我隔一天就来擦擦桌子、打扫打扫卫生。”
“不用,这屋回来收拾就行,也不是什么新店,不用那么仔细着。”
“我闲着也是闲着。”谭阳笑道。
秦宏毅看着谭阳的样子,似是有些感慨,叹了口气,坐了下来。
“要是小光……估计也和你一样大,肯定也是个大高个。”秦宏毅看着墙面,语气悠长。
似是在透过这面墙回忆着什么。
“小光是谁?”谭阳没有注意到秦宏毅的神情,把这张桌子擦干净后,便放下手边的抹布,也跟着坐下了。
秦叔很少和他聊他的事情,之前两人说话大都是店里的事。
他认为只有聊私事才代表着两人关系的亲近。
所以这会儿听得很是认真。
“小光?这个世界上没有小光。”秦宏毅有些怅然地说道。
“你之前还问过你秦婶怎么不来,我都没有回答你。”
“其实这次回家,我就是去看你秦婶。”
“秦叔,那咋不把婶接过来呀!我看您这店生意还挺好的。”谭阳笑道,他想着若是秦婶来了,秦叔也不会这么孤单,昼夜漫漫,只有自己守着这么一个小店。
“你秦婶走了差不多二十年了。”秦宏毅手伸向兜里,掏出一支烟。
这还是他第一次和外人提这些事。
或许不是外人,这孩子纯良,他在心里已经把谭阳当自己的小辈了。
谭阳闻言顿时有些无措,他没想到秦婶已经不在了,他刚才还让秦叔接来,这……
“秦叔,对不起,我不知道秦婶的事情。”谭阳立即道歉。
“这还能怪你?傻孩子。”秦宏毅抽着烟,笑着看了看谭阳。
“你秦婶倒霉,跟了我。”
“她怀孕那年,我着急挣钱,上有老,下也快有小的,家里穷得不像话,就跟人上外地干活去了。”
“你婶怀孕我是一天也没照顾上,实在不是个东西。”秦宏毅语气淡淡,自嘲道。
谭阳听这语气,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秦叔还是没放下。
“那会儿也没闲钱买手机,我就月月往家里汇钱,不知道家里什么情况。有时候想往家里打电话,但干活太累了,倒头就睡。一直出去半年多,就往家里通了两次电话,每次都是我爸妈接的,问你婶都说睡着了。”
“等我冬天回家过年了,我才知道你婶走了,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我那年要是不回来,估计都不能知道你婶没了。”
“你知道为啥吗?”秦宏毅眼底微红,看着谭阳问道。
谭阳没说话,他怕自己安慰不了人。
“还得是我那个好爹妈。”秦宏毅冷笑了一声,谭阳却听出了恨意。
就像他提到他爸妈的那种恨意。
“回来之后,他们还瞒我,说你秦婶回老家了,跟人跑了。”
后来我向别人打听了好一阵子,我才知道他们干了什么事。
“大冬天,逼着大肚子的孕妇给他们身体健康的人烧火、做饭。”
“发烧了也不找大夫,也不送医院,就那么让乐云活活挺着,最后人没了。”秦宏毅再次提起亡妻的名字,语气里多了些沉痛。
“可想而知,之前乐云受了多少苦。”秦宏毅低下头,深吸一口气。
“我自问我当儿子当得够格,临走前我把这几年赚的钱都留给他们了,让他们好好照顾乐云。”
“结果就是这么照顾的。”
“知道事情的原委之后,我就离开老家了,自己来了京华,这一来就是二十年。”
“除了你秦婶的忌日再也没回去过。”
“他们死了我也没回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