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行吧,烤得有点儿老。”
林听如实说。
后边卖鱿鱼的大叔不乐意了:“哎,小丫头你咋说话呢?当人面说人不是啊!烤得老你俩不是也吃挺香?”
林听一噎,转头看着愤慨的大叔说:“叔,我敢当面说是因为我觉得您长得就是特别大度、特别能接受建议的人啊!”
大叔摸了摸下巴:“果然,我大方这件事是瞒不住的。”
“呵,呵呵。”
林听干笑两声,朝蒋宗使了个眼色,抓紧开溜。
大叔到底是不是个大方人她不知道,但他的听力是真的好。
惹不起、惹不起。
严月英跟着林听走了半条街,终于忍不住问了:“你叫我出来到底要干什么?”
看她这样子,根本就不像是有事情要问自己。
林听停下脚步,用看地主家傻闺女的眼神看着她:“救你命,感觉不到吗?”
严月英愣了。
的确,昨天她爸在接过那通电话后,对她的态度就变了。
可……
“你为什么要救我?”严月英不能理解。
她和林听的相处算不得愉快,甚至有些龃龉。
这样的情况下,她为什么要帮自己。
林听耸了耸肩,把竹签子扔进垃圾桶:“可能是因为你的名字很像我一个朋友吧,别误会,她很聪明的。”
严月英:“……”
这是在说她笨吧?是吧!
林听笑眯眯地看着她,很记仇地说:“世界上不能只留下聪明人,不然我们太寂寞了。”
严月英:“……?”
你……多冒昧啊。
林听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们要出去玩了,你自己在外边溜达一圈儿,顺便编一会台词,左右就是出国签证那些事,你随便说一些应付你爸咯。”
严月英呆呆地看着她,眼中尽是迷茫。
林听没与她说太多,大致嘱咐了几句,便和蒋宗去找下一家烤得不太老的烤鱿鱼。
严月英站在原地,看着林听的背影逐渐被人潮淹没。
她眼眶有些发烫。
自从妈妈和爸爸离婚后,就没人帮她了。
她习惯在身上粘上刺,似乎这样就可以保护自己。
她知道自己昨天被黄经理坑了,但她不想说——说了又有什么用?反正有那个女人在家里,她爸不会信她的。
“谢谢。”
她轻声说。
……
林听没太把严家的事放在心上,转头就忘了。
她这次没有忘——她是来玩的嘛。
八月底的东北不适合在海水里畅游,但林听和蒋宗还是去了海边。
如今的商业化还不严重,海边人不算多,垃圾也不多,近海处也没变成浑浊眼色。沙滩上游人三三两两,多是放假的年轻人,或是一家几口。
“不能游泳,可惜了。”林听说。
“明年,早点来。”蒋宗想到了另一个地方,眼睛亮亮地又补一句,“或者,去海省。”
林听的脑海里不自觉飘过了一堆菜名,忍不住说:“那边好吃的挺多的哎……”
话说出口,她不禁转头看向蒋宗。
总感觉自己抢了他的台词啊。
蒋宗礼尚往来地回道:“海省的房地产发展得很快。”
林听:“……”
这算什么?
好朋友终将变成彼此?
林听沉默片刻,问:“师父去做房地产了?”
南巡后,海省的房价从每平米一千块飙升至每平米一万块以上,许多人抱着“错过了深城,不能再错过海省”的想法,一头砸了进来。
疯狂并未持续太久,93年年中,泡沫碎裂,房价一度跌至一千块以下。
许多房地产大亨都在这里打响第一枪,区别只是有的上岸了,有的还在水里。
蒋宗说:“没有,他觉得这样涨不正常。”
林听:“……”
为老狐狸担心,的确没必要。
海浪把林听飘远的思绪拍了回来,她看看翻涌的海浪,弯腰脱下鞋袜,往海浪翻飞处挪了又挪。
蒋宗弯腰要捡起她的鞋。
“来都来了,来踩踩水嘛。”
林听顺手拽了他一把。
蒋宗看着她,没多犹豫,也脱了鞋子,挽起裤腿。
“哗啦——哗啦——”
“哈哈哈哈……”
海浪打湿了小腿,微凉。
水波重回大海,似乎把烦恼都带走了。
他俩踢踏了半个钟头,蒋宗叫停:“别玩了,要着凉了。”
他拉过林听的手腕,把她拽回来。
林听转过身,笑着应声:“好呀,那回去……”
她的笑容僵在唇角。
蒋宗瞬间紧张:“怎么了?不舒服?”
“那倒没有……”
林听颤巍巍抬起手,指向他身后空荡荡的海岸。
“我没记错的话,我们的鞋应该是在那边吧?”
蒋宗回头一瞧,点头:“的确放在那里了。”
“那,鞋呢?”
鞋,不见了。
笑容消失在他们的脸上,不知道转移去了谁那儿。
蒋宗沉默三秒后在林听面前弯下腰:“我背你。”
“可是你也没有鞋啊。”
“嗯,无妨。”
他见她迟迟不动,索性回手把她拽到了自己背上。
“哎?”
林听想站起来,但蒋宗已经勾住她的腿,背着她站了起来。
她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无奈说道:“我真的可以自己走。”
两个人光脚走,总比一个人光着脚走少点儿尴尬嘛。
蒋宗瞥了眼她白嫩的小脚丫,摇头:“路上有石头。”
他的胳膊牢牢地箍着她的腿,生怕她自己跳下去似的。
林听晃悠两下,发现挣扎不开。
为避免摔下去,她放弃了。
他背着她,光着脚,走过沙滩,踩在柏油路上。
林听把下巴搭在蒋宗肩头,思考了许久,开口喊他:
“蒋宗。”
“嗯?”
“我发现滨城对我们有点儿不友好。”
“那我们回家?”
“不,我们去和滨城人抢螃蟹吃,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
“好!”
滨城人民有没有感受到他俩的愤怒尚未可知,但几家主营海鲜的饭店老板倒是认识了这俩年轻人。
吃吃喝喝玩玩,一星期转眼就过。
快乐的时光过分短暂,虽然很不愿意面对,但的确快要开学了。
归程的火车上,蒋宗看着趴在小桌上、哀怨得脑袋冒小草的林听,默默翻过一页纸,勾勒出她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