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风雪过去。
抚平了一切凌乱。
当天际渐渐泛白的时候,皇宫里一切宁静。
屋檐上的白雪皑皑,宫人早早的扫雪。
宫门处百官进宫朝见,一切与当初大悲寺一行之前一样平静。
皇帝重新上朝,李容山站于百官之前,上上下下换了另一番样子。
只是如今的皇帝经历过大悲大痛,精气神也已早不如从前。
四皇子的死打击太大,张贵妃哭闹了好几场,也大病。
皇帝与张贵妃情深,这两日日日守在张贵妃身边,连朝事都一概不理,全权交给了李容山。
就连早朝时,皇帝神情疲倦,老态龙钟,更是心不在焉。
百官明白,风向变了。
是该站位了。
个个在朝堂上赞颂李容山勤勉,下了朝又削尖了头想往李容山身边凑。
只是李容山从来独身一人,不见任何人,除了在皇帝身边伺候照顾和汇报政务,其余都是独来独往,谁来见都赶走。
下了朝,皇帝又赶往贵妃的隆庆宫,李容山则在太极殿的偏殿处理政务,在满是皇帝的眼线下泰然自若。
宋璋送皇帝去了贵妃那处,巡宫时路过太极殿,站在太极殿偏殿的门前,看着坐在桌前厚厚奏折后的李容山。
无论李容山再怎么隐藏,他的唇边依旧有一丝春风得意。
桌旁还站着内务太监,正与李容山汇报东宫的修缮情况。
李容山眉眼始终带着温和的笑,客客气气,儒雅得当,没有多说,更没有多问,只是点点头,仿佛并不怎么在意,就让太监退下去了。
太监出去时见到宋璋,喊得一声宋将军时,像是才引起了李容山的注意。
他搁下手上的奏折看向宋璋笑:“宋将军。”
宋璋看了李容山一眼,抱了手:“太子殿下。”
即便现在李容山只是临时太子而已,人人也喊他太子。
更像是一种巴结,但宋璋显然不是。
是讥讽。
宋璋说完立起身,就转身出了太极殿。
李容山身边的随从从太极殿外进来,与宋璋擦身而过,又匆忙的往李容山身边去。
李容山看了一眼匆匆进来的随从,眼底一股不耐烦。
那随从见到李容山的神色,知道自己这么着急进来要引人注意了,连忙放缓了脚步。
他走到李容山身边小声道:“王妃病了。”
李容山听后眼神也没有动一下,目光依旧放在面前的奏折上。
他一直呆到夜深才回去。
贵妃伤心过度一病不起,皇帝守在床边几乎也一日未怎么吃东西。
李容山就跪在皇帝面前,恳求皇帝吃一口东西。
众多太监看着李容山这般孝心也微微动容。
皇帝撑头在椅上,手指无力的垂下,痛苦一分不比贵妃的少。
宋璋看了一眼李容山的姿态,转过了身,走了出去。
鸣鹤跟在宋璋的身边,又看了一眼里头李容山依旧跪着的身形,忍不住朝宋璋的耳边小声道:“跪了半个多时辰了,真能忍。”
宋璋负手不语,看着远处。
他低声道:“玉林先生回来之前,看着就行,即便有什么不对,也不要动手,免得打草惊蛇。”
鸣鹤知道宋璋的意思。
毕竟救回来了,没药可解也难,反而受罪。
他点头,小声的说:“将军放心就是。”
又道:“只是明王小心的很,虽说换了几个地方,但每日都去一趟,都是互不相干的地方,都有亲卫把守,看样子太子应该知道将军在盯着他了。”
宋璋嗤笑:“他早就知道了。”
说着宋璋眼里有些担忧,他只是怕上回那事出来,李容山会为难沈微慈。
鸣鹤听了这话,想着估计也是,明王真真不好对付。
做事滴水不漏的。
他又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递给宋璋:“派去接五殿下的人路上被太子的人尾随着,已经被抓住了。”
“只是应该那几个人都是死士,什么都没有审出来。”
宋璋皱眉看了鸣鹤一眼,没说话。
只是又沉思了下,对着鸣鹤吩咐了一句。
这时候殿内忽然传来动静,宋璋回头招来太监来问,才知道李容山求得皇帝用膳了,里头正在准备。
又过了好一阵李容山才从里面出来,两人打了照面。
宋璋是李容山唯一在外头不避讳的人。
谁都知道宋璋是皇帝的人,与宋璋亲近也是与皇帝亲近,也不会引得皇帝猜忌,还能让朝臣更对李容山拥护。
与宋璋走近,对李容山来说只有好处。
宋璋对李容山更是客气,守着君臣之礼,客气的对李容山抱手。
两人如今没什么话好说的,不过问候一句就错开。
宋璋看着李容山的背影,背影笔直,与从前的李容山依稀是两个人。
李容山照例在外头酒楼用饭,又去了雅楼品茶,再回的明王府。
回去时已夜深。
明王妃一直等着李容山回来,一见到李容山就迎过去:”我父亲说家里有两个亲戚可以重用,殿下要不要见见?”
李容山坐在书房书桌后的椅子上,神情疲惫的揉了揉眼睛,只是道:“过后再说。”
明王妃看着李容山不敢再说话,她有心想要亲近,大着胆子过去一下坐在了李容山的怀里。
这是两人成亲后在外头最亲密的动作,从前两人相敬如宾,几乎都不怎么说话。
但现在李容山的身份不一样了。
他成了太子。
不再是从前那个没有一丝前程的皇子。
住在最破落,最偏僻的明王府。
当初成婚时,皇帝一面也没露,朝廷一半的官员也没来,只有三殿下四殿下过来撑了场面,简单的谁能想到这是皇子的大婚。
礼部的排场更是不如三皇子的一半,想来也可笑的很。
她嫁给了皇子,却像是一个笑柄。
不过,她现在可以扬眉吐气了。
从前瞧不上她的京城贵妇们也得想尽办法来巴结她。
父亲说要坐稳皇后的位置,首先要在李容山的心里留下一席之地。
尽管他身边除了她,再没别的女子。
但不代表他以后也不会有。
李容山显然也没料到明王妃会忽然坐在他的怀中。
他明显的怔了一下,抬头又看着面前相处五载的妻子脸颊微红的看他,眉间已微不可察的皱起。
他长吐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