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世残声汇聚成河,叶尘被青铜根须缠绕的手掌突然透明,一柄由褪色发带缠绕的木剑刺破虚空而来。
剑身斑驳处,依稀可见侯齐天各世用血刻下的\"甘\"字。
初代的捣药杵突然炸裂,霉斑星图被木剑搅碎,青铜棺椁化作糖粉飘散。
少年侯齐天肩头的锁链寸寸断裂,化作七十二盏河灯飘向柴房破窗。
\"这才是第三叠......\"
叶尘的木剑点在永劫之眼上,\"以劫为舟,以囚为楫。\"
柴房突然寂静,霉斑簌簌落地,露出墙缝间初代幼童用炭灰写下的偈语:
甜劫九重天,叩门一稚子。
若问真经处,且看灶中灰。
灶台突然坍塌,灰烬里埋着半卷《柴房经》,经页间夹着片干枯的蒲公英。
叶尘拾起时,发现每粒种子都裹着星屑——正是当年糖舟消散时飘落的因果。
少年侯齐天忽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漏出的不是血,而是凝固的饴火。
他笑着将火苗按进自己心口:\"叶大哥,这次让我当灯油......\"
柴房梁柱燃起琉璃净火,火光中,初代剑仙的捣药杵化作锄头,青铜根须退成田垄。
叶尘怀中的婴孩重归安睡,腕间发带悄然松开,随风缠上云澈空洞的右眼眶。
\"该耕地了。\"
叶尘的木剑化作锄柄,\"这种子,当种甜还是种苦?\"
云澈独目中的蒲公英忽然绽放,花盘上坐着五岁的初代本体。
孩童指尖还沾着灶灰,在叶尘掌心画了个圆:
\"种黄昏。\"
……
柴房梁间的蛛网突然坠下一滴金露,正落在叶尘掌心的圆圈里。
初代孩童画的圆开始逆时针旋转,圈中灰烬升腾成雾,雾里浮出半垄田埂——竟是当年天武大世界的药园模样,只是垄间种的并非灵草,而是密密麻麻的青铜怀表。
\"叶大哥,该播种了。\"
云澈独眼中的蒲公英簌簌飘落,花籽嵌进怀表裂缝。
叶尘的锄头还未触地,垄间突然窜出青铜根须。
这些根须比以往更狰狞,表面凸起的人面浮雕竟全是侯齐天万世轮回的哭相。
最近的根须上,少年侯齐天被锁链贯穿琵琶骨,口中仍在嘶吼:\"快走!它们在吞时辰!\"
怀表群突然集体爆鸣,表盘迸裂处涌出粘稠的黄昏,橘色霞光中浮现七十二个未来:有叶尘称霸诸天却孤老混沌的,有侯齐天寿终正寝而仙域崩塌的,甚至还有云澈双目复明却永失剑心的......每个未来都在霞光中扭曲成青铜枝桠,枝头结着腐烂的时光果。
\"用这个!\"
少年侯齐天突然挣断锁链,残躯化作铜水浇在锄刃上。
叶尘的农具瞬间重若星辰,锄尖划过处,黄昏霞光竟被犁成两半——左半边升起朝阳,右半边沉下血月,垄间裂开深不见底的沟壑。
沟底传来琴声,初代剑仙的虚影正在弹奏青铜根须,每根琴弦都是叶尘斩断的因果。
琴音催动腐烂的时光果坠入沟壑,果浆迸溅成万道青铜箭矢!
\"种黄昏者,当承永夜。\"
初代的琴案突然裂开,露出藏在暗格里的《柴房经》全本。
经书无风自动,字句如蝗虫扑向叶尘。那些\"惧\"字啃食他掌心的圆,\"甜\"字蛀空锄柄的铜,\"劫\"字更是在他脊背刻下带血的谶语。
云澈的独眼突然迸发晨星般的光,蒲公英花籽在叶尘伤口生根,开出的却是带刺的永劫蔷薇。
\"叶兄,看沟底!\"
少年侯齐天的残魂在箭雨中燃烧,叶尘低头望去,见沟底浮起一面青铜犁——犁头镶着初代本体的乳牙,犁身刻满侯齐天万世轮回的姓名。
当他握住犁柄时,掌心突然传来锥心之痛:乳牙竟在吸食他的黄昏血!
\"大哥哥,要浇水了......\"
初代孩童的幻影提着木桶出现。
桶中不是清水,而是凝固的晨曦。
叶尘舀起一瓢泼向青铜犁,犁沟突然生长出翡翠麦苗。
麦穗上的露珠映出匪夷所思的画面:混沌母海尽头并非虚空,而是座巨大的青铜水车,每个水斗都盛着他曾斩灭的因果!
\"原来如此......\"
叶尘的伤口绽开永劫蔷薇,“所谓混沌,不过是永劫水车汲水的池塘。\"
琴声陡然凄厉,初代虚影的十指血肉模糊,琴弦根根崩断。
断裂的因果弦缠住翡翠麦苗,将其绞成带血的麦浆。
少年侯齐天突然跃入麦浆,残魂凝成一枚青铜铧片:”叶兄,犁破这循环!\"
铧片镶入犁头的刹那,叶尘看到了真正的黄昏。
水车转动扬起的不是水珠,而是亿万颗青铜沙粒——每颗沙都是被修改的瞬间,此刻正逆流回溯。
他耕作的田垄开始坍缩,麦浆倒灌进柴房的灶台,将《柴房经》烧成灰烬。
灰烬中升起一株幼苗,两片嫩芽分别是朝阳与血月,茎秆缠绕着褪色发带。
云澈的独眼突然流下琥珀泪,泪珠坠地成碑:
混沌本无海,耕者自造劫。
初代孩童的笑声从幼苗中传来。
叶尘伸手触碰嫩芽时,指尖突然玉化,翡翠般的脉络顺着血管蔓延全身。
他耕种的田垄、挥舞的农具、背负的因果,此刻都在玉化中褪去狰狞,露出晶莹剔透的本相——每道裂痕里,都蜷缩着个正在玩糖人的自己。
\"该收割了......\"
少年侯齐天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玉化的黄昏田突然麦浪翻涌,穗头沉甸甸地坠着青铜怀表。
叶尘的翡翠镰刀划过处,怀表尽数开裂,淌出的不是时光,而是侯齐天万世珍藏的糖渣。
糖渣遇风成雪,覆盖了青铜水车。
初代剑仙的琴声终于停歇,他碎裂的虚影凝成糖霜,在雪地上写下终章:
且将甜劫酿新酒,柴门轻扣是归舟。
柴房木门吱呀开启,门外站着垂暮之年的侯齐天。
老人手中没有糖糕,唯有柄生锈的木剑,剑穗还是当年那根褪色发带。
他身后的混沌母海风平浪静,海面漂着艘纸折的小船,船头坐着个捏泥人的孩童。
那孩子的腕间,系着叶尘玉化前褪下的因果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