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在窒息中下沉,手中紧攥着初代本体融化的糖人。
糖浆渗入晶砂,映出他从未见过的画面:被自己斩杀的魔尊转世成为医师,本该魂飞魄散的仙帝化作教书先生,而侯齐天第一万三千世本可寿终正寝,却因自己介入再度早夭......
\"原来我才是劫......\"
混沌母海尽头传来钟鸣,初代幻影突然惊恐后退,晶砂海如遇天敌般分开道路。
浑身缠绕青铜锁链的叶尘缓缓升空,额间浮现饴火灼烧的道纹——那纹路与无岸海底的剑鞘同源同息!
\"叶哥哥!\"
初代本体突然挣脱锁链,幼小的身躯在晶砂中燃烧,\"别碰那些锁链!\"
为时已晚。
青铜锁链绞碎叶尘的道体,却在触及糖人残渣时骤然软化。
无岸海沸腾翻涌,所有\"悔\"字碑文倒转成\"恕\"字,侯齐天破碎的混元战体突然重组,掌心托着当年自爆时藏起的半块糖糕:
\"叶兄,接住这份‘错’!\"
糖糕掷入青铜剑鞘的刹那,叶尘看到了光海真正的尽头。
哪有什么彼岸,唯有一面映照诸天的青铜镜悬于虚空,镜中每个叶尘都在质问:
若无你,众生本可自渡!
若无你,众生本可自渡!
若无你,众生本可自渡!
……
青铜镜面泛起糖霜涟漪,叶尘的质问在万千时空中回响。
初代本体突然张开双臂,幼小的身躯在镜前燃烧成饴火火炬:\"大哥哥,看我的糖人!\"
焦糖香气裹着火星迸溅,镜中叶尘们的质问突然卡顿,他们额间浮现出细小的蛀洞——那是侯齐天万世轮回中埋下的糖渍裂纹。
云澈的独目突然淌出琥珀糖浆,在虚空写下初代剑仙留在柴房墙缝的童谣:
甜劫非劫,自渡为舟!
\"原来这才是答案......\"
叶尘的无我剑鞘突然软化,化作糖浆注入镜面裂纹。
青铜镜轰然炸裂,漫天碎片映出匪夷所思的画面:本该被叶尘拯救的众生,此刻正在各自时空改写命运。魔尊转世的医师用手术刀雕刻糖人,仙帝化身的先生以戒尺丈量星海,而侯齐天第一万三千世的坟冢前,老叟正将糖糕分给嬉闹的孩童。
\"你们......\"
叶尘的瞳孔爬满糖霜纹路,内心一片茫然,以及……刺痛,\"不需要我了?\"
最后一块镜片刺入心口,剧痛中,叶尘看到自己毕生斩劫的因果线正在消融,那些被他改变的人生轨迹,此刻绽放出比混沌剑经更璀璨的光芒。
初代本体突然爬上他的肩头,用焦黑的小手捂住他的眼睛:\"大哥哥,仔细听,听听这众生之语,这众生之念——\"
无岸海的晶砂簌簌作响,每个砂砾中都传出细微的剑鸣,那是众生执念在自我淬炼:妇人用绣花针挑破永劫烙印,樵夫以柴刀劈开恐惧本源,连三岁稚童都在用木勺搅动混沌母海!
\"叶兄,接船桨!\"
侯齐天的混元战体彻底崩解,残魂凝成糖霜船桨。
船桨触及晶砂海的刹那,方圆万里的\"悔\"字碑文突然翻转,露出背面新刻的\"甘\"字。
云澈的独目流尽血泪,右眼眶中绽放出初代本体当年藏匿的饴火花苞。
叶尘握桨的手突然透明,他看见自己的道体正在化作糖霜,随着船桨划动的轨迹融入无岸海。
初代本体突然咬破指尖,将血珠弹向沸腾的海面:\"以我惧血,换你甜骨!\"
血珠遇风**,化作当年柴房中的幼童。
两个初代本体隔空对望,一个蜷缩在黑暗里刻\"惧\"字,一个挺直脊梁写\"勇\"字。
当他们的指尖隔着时空相触,整片晶砂海突然结晶成糖。
\"好兄弟,该醒啦,不要再沉沦......\"
侯齐天的残魂在船桨中低语。
糖晶崩裂的脆响中,叶尘看到了真正的彼岸。
没有恢宏天门,没有不朽王座,唯有一株扎根混沌的饴糖古树。
树梢挂着七十二枚琥珀,每枚琥珀都封存着一段未经干涉的人生——魔尊抱着婴孩哼唱童谣,仙帝跪在母亲坟前献上野花,侯齐天白发苍苍地坐在剑意秘境前编草蚂蚱......
\"原来无岸海的彼岸......
\"叶尘的糖霜道体开始消散,\"是放手。\"
初代本体突然纵身跃向古树。
他的幼小身躯在坠落中生长,五岁、十五岁、二十五岁......当指尖触及最低处的琥珀时,已然化作叶尘熟悉的混沌剑仙模样。
只是这次,他手中握的不再是断剑,而是一束饴火凝聚的蒲公英。
\"道友,接好了。\"
蒲公英种子随风飘散,每粒种子落入琥珀,便有一道因果线自行断裂。
叶尘的无我剑鞘突然轻颤,鞘中飞出当年初代相赠的糖人,此刻糖人嘴角竟带着释然的笑。
青铜根须自虚空袭来,却扑了个空。
云澈的饴火花苞终于绽放,花蕊中躺着枚青铜钥匙——正是开启初代童年噩梦的叩心匣钥匙,此刻却缠着侯齐天编的平安结。
\"叶兄,该走了。\"
云澈将钥匙抛向古树,\"有人在等你回家。\"
钥匙插入树干的刹那,糖霜剑舟的残骸突然重组。
甲板上站着沐浴金光的侯齐天转世身,船帆补丁是云澈的独目血衣,而桅杆顶端飘荡的,是叶尘当年系在木剑上的褪色发带。
初代剑仙的身影在树冠间淡去,饴火凝成最后的箴言:
甜劫已渡,且吃茶去!
叶尘踏上甲板的瞬间,看到船舱里摆着七盏油灯,每盏油灯上面都映照着不同的画面。
最大那盏的灯芯里,五岁的自己正与初代本体分食糖糕,两个孩童的脚腕上,系着同一根混沌母海炼化的糖丝。
\"起航——\"
船桨划开晶砂海浪,身后传来细碎的啃噬声。
无数青铜根须在糖海中挣扎,却敌不过众生执念凝成的甘甜。
当最后一丝苦味消散时,叶尘在船头发现块焦糖碑文,字迹稚嫩如初学:
此舟无名,载笑载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