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帝无兮已收剑,立在一旁一手举一个石墩子,看起来毫不费力。
其他人早已一个个的累得呜呼哀哉,唯有她如同使不完劲似的。
帝无兮有一下没一下的举着手中的两个万斤重的石墩子,过程中还不忘思前想后,结果想来想去,还是没有想出哪怕零星的头绪。
她皱着眉扭头看向了不远处漫不经心练剑的林枞,林枞眼神涣散,虽然看起来蔫蔫的,但是出奇的并没有被心中不能触及的心魔所占据。
帝无兮给了他时间,只是没想到这时间这么久。
在感情这方面,林枞当真比付年槐那个混小子还要迷糊。
她继续悠哉悠哉的举着手中的石墩子,铁了心的不先张口询问。
林枞缓慢的挥舞着剑,剑招如同人家打太极,任谁都能看出究竟有多么的心不在焉。
终于,他猛地一收剑,单手负后打定主意的去寻了闭着眼的帝无兮。
帝无兮虽然敛上了双目,但她的耳朵不聋,自然知道有人靠近。
“咳……殿下,你让我思考的问题,我大概知道了答案。”
林枞在一旁心中七上八下的说道,眼神飘忽且闪躲。
帝无兮闻言并未立即睁开双眼,而是幽幽的问:“那么你的答案是什么呢?”
“其实、其实我觉得我寻找到的并不是真正的答案,但我就是感觉自己明悟了。”
“哦?愿闻其详。”帝无兮上下举动了一下石墩子,十足的安静。
林枞心里忐忑了一下,思索一会儿道:“我之所以这么容易被心魔攻击,无非是因为少年时的梦无论如何都实现不了。实现不了,我就越想将之实现,所以便导致了剑走偏锋,走火入魔。”
“这么说……你是因为思念太甚?”帝无兮柳眉情不自禁的挑了一下,没想到啊!他竟然是一个十足的情种!
然而林枞听闻此言,并未表现出附议。
他只是轻轻的道:“或许我只是执着于一个幻影吧!什么时候这道幻影真正的破碎了,我也就真正的回来了。”
“……何意?”帝无兮只觉得有点心肝疼。
林枞无所谓的笑了笑,风轻云淡道:“殿下何必打听的这么清楚,这种伤心的事,殿下还是不要触及为好。”
帝无兮语塞了,支支吾吾许久仍说不出什么话来。
就在这时,林枞正面对着她道:“殿下,我知道你现在在情一方面很称心如意,但我还是要警告你,所有的称心如意,都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兆。”
帝无兮闻言心中猛地“咯噔”一跳,面色微微泛白的道:“你还真会哪壶不开提哪壶!”
“唉!殿下只需记得我这个老朋友的忠告就行,不然,我怕殿下吃亏。”林枞顿时懒洋洋了起来,浑身似没骨头一般,歪坐在了旁边的一个石墩子上。
帝无兮脸色依旧不怎么好,方才林枞那句话好似当头一棒,狠狠地打在了她已经松懈的神经上。
她缓缓叹了口气,摇摇头不打算再多想,可是他的那番话就是萦绕在耳边,一时之间,怎么挥都挥不去。
林枞静静地坐着,徐徐昂头看向了天空,那天空格外的蓝,如同氤氲着一种蓝色雾彩,甚是好看。
忽然,他笑出了声,在一片挥舞着刀剑的破风声中,显得格外的刺耳。
同时,还有张狂。
帝无兮以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问道:“有何乐子值得你这么高兴?”
“有,自然有!”林枞一拍石墩子,一个鲤鱼打挺须臾起了身,身上霎时多出了一种少年人的张狂。
帝无兮不知不觉在心中想道:嗯,这才是他该有的模样!
林枞这厢抬手遥遥的指着高天道:“你看!世人皆知天地皆永恒,可它们的色彩,永远无法恒久。晴有碧空万里,阴有电闪雷鸣,所以我们,何必在此纠结一些还未到来的问题!人在世一场,瞬息间便会如镜花水月,破碎的不能再破碎!如此,还纠结这么多干什么呢!”
“原来……林兄是想开了。”帝无兮同样望向高天,悠悠地道。
林枞闻言又笑了一笑,摆摆手说道:“哪有什么想开想不开,现在想来,全都不过自己的画地为牢,作茧自缚!”
这回,帝无兮知道,他是真的想开了。
她也跟着笑了一笑,感受着世间的美好道:“有林兄这么个妙人在身边,我当真其乐无穷!”
“殿下过誉,殿下自己就已经够‘妙’!”林枞微微拱手向帝无兮说道,眼中一片剔透如水般的清澈。
帝无兮哈哈大笑了两声,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接下来,一群人老老实实的修炼到了傍晚,亦是直到傍晚,才来人解放他们。
这回来的人并不是那个令学士府弟子“闻风丧胆”的关义关统领,而是一个很平凡的士兵。
不过这位士兵有一样很不平凡,那就是经过边境大浪淘沙过的双眼。
那双眼睛,若硬叫人形容实在形容不出什么来,但就是觉得与他们那些人不同。
不同之处似乎在于……那坚不可摧的意志力。
帝无兮见到那人的第一眼眼神就变了,能让她变脸色的肯定是熟人,而这熟人正是之前真刀真枪同她对战过的颜六。
颜六身材拉的很高大,且很强壮,这一点,帝无兮之前尽见他穿着厚重甲胄,竟都没有注意到。
颜六来的时候同样在人群中第一眼瞅到了帝无兮,但他并没有惊讶,因为来时关义已同他说明。
对于圣权长公主不入灵虚境,跑来给他们当大头兵一事,他其实十分震惊,不过震惊过后便是如山洪海啸一般的肃然起敬!
能放下自身的利益,转而不畏死的前来助边境一臂之力,何其可贵的勇气!
而这些,全都在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身上出现了。
如此,他满身的热血,怎能不沸腾!
颜六定住身形,不怒自威的同一众“大头兵”说道:“戌时已到,想离开练兵营放松的可,想回学士府看看的,亦可,想继续留下修行的,仍准许。不过,明日寅时末,必须全部在此集合!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