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她气还未喘完,眼前便突然出现一位老者,吓得她,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帝无兮脸色憋的通红,看向眼前老者,疑问:“前辈是找人,还是看病?”
然则,那老者只是微微摇头一笑,瞬间,她心再次跳到嗓子眼,这位老者该不会就是……尉迟大将军吧?!
随即,帝无兮连说话都不利索了,“敢……敢问前辈是……是何身份?”
“尉迟青。”
老者只答三字,她脑子里则刹时炸开,帝无兮简直浑身气血都要在这一刻上涌,慌得整个人都不知所措。
尉迟青看到她一副快要烧着的模样,浅笑道:“殿下不必如此惊慌,老夫只是念及殿下身受重伤时,未曾来得及相救,所以,才会在此现身。”
帝无兮闻言,气血依旧沸腾,她僵硬的搬了一个座椅,请他坐下,尉迟青也没拒绝,佝偻着背,坐了下去。
这次,她深呼吸,鼓足勇气,再道:“不知尉迟大将军是,何时到来的?”
“唉!说来也巧,老夫刚到,小娥那丫头便接连而至,于是,老夫只能等你们聊完,再现身,谁知,你们一聊就聊到了天黑。”尉迟青拂了拂身上衣袍,无奈答道。
帝无兮一听,脸色顿时千奇百怪,原来,他早就到了,奈何,一直无法现身。
也就是这时,她方才有勇气直视尉迟青,尉迟青的确已满头华发,脊背佝偻,脸上更是满是褶皱,当真,岁月不饶人,尤其不饶深情人!
尉迟青见她不时长呼短叹,好奇道:“殿下想到什么,如此感叹?”
“怎能不感叹!晚辈出生过晚,再也见不到尉迟大将军经年之前,英姿勃发的模样!”帝无兮止不住叹息,此事实乃心中一憾!
“前尘事,终是前尘事,连前尘中人都不再回忆,你个小丫头,何须感叹。”尉迟青自然而然的接道,似看的格外广阔。
可她直视这位迟暮的大将军时,还是在他眼中寻到,一抹留恋,所以,他说的也有假。
前尘中人还在回忆,而她,需要感叹。
帝无兮沉默片刻,又道:“不知尉迟大将军,今年高寿?”
“高寿?哈哈!反正都快入土了!”尉迟青并未直面回答她,但是,她隐隐可以算出,眼前这位迟暮的大将军,很有可能还不过百岁。
如此,怎能不伤。
对比九幽禁地一行时,动则几万岁的老妖怪,尉迟大将军的年岁,不过其中一粟,可惜、可悲、可叹!
修行者的寿命都是由境界翻倍,按照他的年纪,绝对还有好长一段路可走,而他却苍老至此,其中导致他迟暮的最主要原因,就是他的亡妻。
帝无兮思来想去,不知该说些什么,终究还是盘坐下来,缄默不语。
此刻,尉迟青狐疑:“是关义那小子,同殿下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吧!不然,殿下怎会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怀着这么复杂的思绪。”
“关统领的确同我说了些,尉迟大将军的前尘往事。”帝无兮没有犹豫,直言不讳。
“哦?殿下不如让老夫也听听?”尉迟青依旧笑的和蔼,眉目间全都是祥和。
然而,她却坚定的摇了摇头,只因不想勾起,他的伤心事,须知,以这种方式对待一个老人,可谓最残忍不过。
这厢,看到她一副呆头鹅的模样,尉迟青自己倒是先笑出了声,他缓缓说:“关义那小子说的,不过是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殿下无需深记。”
“不!尉迟大将军为何说无需深记?您是我敬佩的英雄!是整个圣权的英雄!不说其他,您本人便已需要,所有圣权百姓铭记在心!因为……我们皆欠你。”帝无兮先是语气铿锵,凝视他,一字一句地道,到了最后,则不忍直视,她怕看到这位英雄眼中,有任何的难过。
尉迟青闻之此言,只是深深叹息,他沉默良久,方才接道:“你无需把我看的太重,现在我已无力守护圣权,重担已经落到了你们的肩上,还有,那些陈年往事,我一人铭记,便已足够,你们都不必觉得欠我什么,其实你们什么都不欠,因为,那是我与玲珑自己的选择,所以,无人可怨。”
“若重来一次呢?”
“她不会变,我就同样也不会变。”尉迟青的目光望向了窗外,好似要穿越无尽的星空,找到只属于他的那一颗星。
帝无兮耳闻,身体颤抖,心中是无尽的悲悯,前尘中人看的这么开,而她从得知到现在,还在耿耿于怀。
他们圣权的大将军啊!这么的优秀!
突然,帝无兮抬眸,带着硬扯的笑,道:“我想知道,花将军是个怎样的奇女子。”
既然前尘中人已看开,那她只能通过前尘中人亲口所述,从而铭记他二人。
尉迟青闻言,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他缓缓道之:“玲珑生的极美,两耳时常带着一对红豆耳坠,那是我亲手,为她所刻。玲珑笑起来像极了冬日的骄阳,似足以驱散所有寒冷,她虽不会跳霓裳羽衣曲,但最喜欢穿霓裳羽衣。玲珑每日的清晨,都要我为她描眉梳发,她有着一头如瀑的墨色长发,缠绕在手心,恍若一汪春水,一不留神,就会滑落。玲珑……”
说到这里,尉迟青再也没能继续说下去,好似如鲠在喉,无论怎么咳,也无用。
帝无兮心中虽早有准备,但还是被他的深情打动,见多了付年槐父亲那样的薄情人,得见深情人,居然有些无力给予安慰。
花玲珑的每一个模样,在尉迟青心中,皆永恒,她又怎能安慰得了丝毫。
其实,他根本不需要他人安慰,每一次的安慰,都不过是把他的伤疤撕下,他们以为雪中送炭,实则是伤口撒盐。
许久,帝无兮方才从自己的世界走出,她道:“尉迟大将军,过去之事,有些的确需要铭记,但是你以寿命为代价,这铭记,可当真是千斤重!”
“殿下,你还是不懂,这代价,我早已恨不得万斤重。”尉迟青努力坐直,轻声道,没有一丝玩笑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