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婳人呢!”
谢玉瑾来到教坊司,听说苏婳已经不在这里了,一把薅住周嬷嬷的衣领,怒声质问。
他面色阴冷,目光凶狠,“她去哪了,说不出来我要你的命!”
周嬷嬷被他血红的双眼,森冷的目光吓到了。
这位状元爷生得丰神俊朗,性子瞧着也温润,如今却像一头暴躁的凶兽。
她连忙向后躲着求饶,“状元爷饶命啊,苏小姐被人带走问话了,至于是什么人……老奴不能说。”
周嬷嬷知道,比起这位状元爷,靳世子更不能得罪,更何况,她现在欠着银子,自身难保。
谢玉瑾牙关紧咬,盯着周嬷嬷那张既为难又惊恐的老脸,看了一会,又放开了她。
他心里明白,周嬷嬷不敢说,定是因为此人的权势在他之上。
权势,可真是个好东西。
他换上一副温润笑脸,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塞到周嬷嬷手上。
“请教嬷嬷,今日教坊司内发生了何事,苏婳为何会被人带走问话。”
苏文熙的案子,由大理寺和刑部联合审理,已成定局,怎么会有人带苏婳回去问话。
只怕问话是假,看上了是真吧,毕竟苏婳长了那么勾人的一张脸。
“这……”
周嬷嬷看看手上的银票,又看看谢玉瑾,想接又不敢接。
总不能说是自己打骂苏婳,让她跑了,正好看见去水榭吹风的靳世子,所以被靳世子看上带走了吧。
她咬了咬牙,将银票还给了谢玉瑾。
“状元爷,老奴真的不能说。”
谢玉瑾面色冷沉了下来,眸光阴寒。
……
一名叫墨羽的小厮,将苏婳带到一间整洁的院子。
院中一位青色布裙的嬷嬷,正坐在竹椅上纳凉,看见来人,摇着扇子起身。
墨羽语气恭敬地唤了一声,“王嬷嬷。”
苏婳悄悄抬眼打量她。
王嬷嬷瞧着三十多岁,细眉细眼,身材匀称。
苏婳暗暗留心此人,既然能让墨羽语气恭敬,必定在府上有些地位。
墨羽说道,“这位小姐姓苏,名婳,是爷从教坊司带回来的,以后就留在爷身边伺候。”
苏婳福身一礼,嗓音温软,“见过王嬷嬷。”
王嬷嬷一怔。
她是看着爷长大的,爷一向洁身自好,虽说偶尔也去教坊司那种地方应酬,但从不沾染风尘女子,也从未往府上带过姑娘,今日怎么破例了。
墨羽想到世子爷的话,又道,“她是获罪的官奴,不是官妓。”
王嬷嬷听懂了墨羽话里的含义,是奴不是妓,也就是说她还是清白之身。
她打量了一下这位叫苏婳的女子,粉色轻纱襦裙,身段玲珑。
头低垂着,琼鼻小巧,唇瓣嫣红,脖颈处露出的一小段肌肤,泛着莹润的白光。
王嬷嬷心中了然,果然是好颜色,怪不得能让爷破例。
“既然留在世子爷身边当丫鬟,就本本分分,尽心服侍。”
她看了看苏婳这身满是风尘气的衣裳,嫌弃道,“一会先换了你这身衣裳。”
苏婳低眉顺眼,微微福身,“是。”
王嬷嬷收了苏婳,自会跟她说府里的规矩,墨羽回去复命了。
墨羽前脚刚走,后脚就从屋里出来两名美貌女子。
苏婳打量她们一眼,一高一矮,高的穿藕荷色襦裙,尖下巴大眼睛,矮的穿黄色襦裙,圆脸笑眼。
出来得这么快,显然是站在门口偷听。
从下人房中出来,穿得又不像下人,不知道什么身份。
苏婳不动声色,等着别人先说话。
王嬷嬷见她们俩出来了,脸色一沉,不冷不热向苏婳介绍,“这二位是爷的通房。”
她眼神示意身量高的那位,“她叫婉心。”又示意身量矮的,“她叫惜月。”
接着又对两人道,“这位是……苏婳姑娘,爷从教坊司带回来的清倌人,以后就在爷身边伺候。”
婉心和惜月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打量着“苏婳姑娘”,听完王嬷嬷的话,更是互相对了一个得意且轻蔑的眼神。
仿佛在说,还以为是什么好人家的姑娘呢,原来是教坊司出来的下贱货。
苏婳将两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苏家落难,这些日子她看尽了白眼,早就学会了能屈能伸。
她脸上一派乖顺,微微福身,“见过两位姐姐。”
一把好嗓子,如夜莺百灵,婉转动听。
婉心和惜月脸上的得意之色,立刻不见了。
原以为这女子生得貌美也就算了,没想到嗓音也是如此好听。
这位是爷自己带回来的,她们是侯夫人赏给爷的……以后爷的房中,还有她们的立足之地吗。
高个子婉心比矮个子惜月年长一岁,人也圆滑,首先反应过来,拉住了苏婳的手。
“哎呀,好妹妹,快跟姐姐进屋。”
“妹妹多大了,以后都是爷房里服侍的,都是自家姐妹。”
即便是苏婳能屈能伸,听见这句话,心中还是泛起了悲凉。
她曾是正经的官家小姐,锦衣玉食,仆婢成群,现在却沦落到要看这些下人脸色,跟她们姐妹相称。
不过,靳珩只说让她在留在身边服侍,可没说让她去房里服侍,这声“姐妹”,她怕是担不起。
“十六了。”
苏婳强忍住不适,没收回自己的手。
婉心听后笑着道,“我虚长妹妹一岁,惜月倒是跟妹妹同岁呢。”
惜月在两人身后瞪了一眼,也跟着进去了,王嬷嬷紧随其后。
苏婳来的突然,府上什么也没准备。
婉心和苏婳身量差不多,王嬷嬷吩咐婉心找一身衣服给苏婳,待明日叫了裁缝,再给苏婳做新的。
随后又交代了一些规矩,便出去了。
婉心翻箱倒柜,找出压箱底的一身粗布裙,手捧着衣裳道,“妹妹,先穿这身吧。”
这新来的长了一张勾人的狐媚脸,若是再穿得漂亮,更没自己什么事了。
“侯府规矩大,这府上的下人,也分三六九等,姐姐我刚来的时候,就是穿这身。”
苏婳看一眼她手上洗得掉色的柳青粗布裙,笑着接过,“多谢。”
惜月指着墙角处一张硬板床,尖着嗓子道,“今晚你就睡那。”
苏婳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床上堆满杂物不说,床板还是歪的,估计是哪里的板子松动了,根本睡不了人。
她突然明白一个道理,靳珩虽然将她带进了侯府,打的却是将她禁锢在府上的主意,根本不想管她。
没有靳珩的吩咐,王嬷嬷就不知道他的态度,一个教坊司的“玩意儿”,谁又会在意你是否穿的暖,睡的好。
这可不行,若是连靳珩的身都近不了,她还怎么让他帮自己。
下人的确分三六九等,她就是做丫鬟,也要做主子身边的大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