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悦月抓住阿言颤抖的手腕,刺目的光芒从蛊笛上爆发,将两人的身影完全包裹。
蛊笛上银光闪闪的蝴蝶仿佛活了过来,翩然的飞入乐悦月的身体,化作银色的丝线一圈一圈的缠绕上她的心脏。
曾经仙气飘飘的蛊笛,随着力量被抽去也渐渐褪去了光辉,化成一只黯淡纤细的枯枝。
【“阿姐,你会回来的对吗?”
一家人...回到...从前..
“嗯,我会回来的。”
对,我们回到从前。
“阿姐,你不可以骗我。”
悦月要相信我啊,爸爸是不会骗你的
“阿言要相信我呀,阿姐是不会骗你的。”
“那我们约定好了,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去看你的故乡”
“好...”】
乐悦月抚上阿言的脸颊,指尖拭去他眼角的泪珠:“阿言...”
紧锁的天台门扉突然被重力强行破开,发出轰鸣的炸响,费奥多尔迅速看向周围,发现原本包围着大楼的雾气不知在何时已经悄然散去。
乐悦月不可思议的看向出现在门口的中原中也,没有注意到隐藏在黑暗处的一抹殷红。
芥川兄妹会找她一点都不意外,但中也怎么会...不,他不该出现的...
白雾散去,海风肆意的在天台呼啸,她未尽的言语被风带走,但乐如言却已经明白了她的下一句。
身后是中原中也的惊愕,芥川的怒吼,小银的不可置信,可乐如言什么都不管,只是直直的盯着乐悦月,漆黑的瞳孔恍惚又无措,仿佛正在地狱梦游。
中原中也的到来对于费奥多尔来说不算意外,他果断走向身后直升机逃离,一边按下手中红色的按钮。
轰隆的爆炸声虽起,威力却不如他所想的将整栋大楼全部炸毁。
但这本就是一栋尚未完工的废弃大楼,而乐悦月所站立的地方又是整栋楼最薄弱的地带,爆炸再一波及,连接着石板的钢筋发出崩裂的嗡鸣,脚下的地面也骤然垮塌。
乐悦月奋力的推开眼前的阿言,自己则随着碎裂的石块向下坠落。
阿言...抱歉...我骗了你
【悦月..我的孩子,我很抱歉,欺骗了你,爸爸妈妈不能再陪你长大了,但你是我们生命的延续,我相信你一定能坚强的活下去,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但我会让你在这个世界上好好的活下去,代替我,去看看那片我抵达不了的故乡吧...
“师父!”
“乐小姐!”
芥川兄妹竭力的朝着乐悦月奔去,可还有两道身影比他们更快。
中原中也疾步朝着乐悦月坠落的地方冲去,带起了身边人肩上暗红的围巾。
他飞身一跃,竭尽全力的伸手想要抓住她,可金色的光晕再次重现,将她坠落的身影连同那抹暗红一起吞噬。
修长的五指在一无所有的空气中虚虚抓握,他...又没能抓住她。
“悦月!!!”
费奥多尔在众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乐悦月身上时,启动了直升飞机逃离。
太宰治沉默的站在天台,凌冽的狂风吹动着他黑色的衣摆发出振振之音。平澜无波的表情上没有丝毫浓重的情绪外露,可又仿佛全世界的悲与哀痛都被抽出来镶嵌在他的灵魂上。
他抬眼望向远去的直升机,制止了身边愤怒地想要将它击落的人。费奥多尔的异能罪与罚不仅仅是能杀掉有罪之人,还能让杀死他的人成为下一个费奥多尔。
所以他们不能动手,至少,不能亲自动手。
费奥多尔坐在飞机上,视线投向站在下方的太宰治,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这一次的对弈,是他先一步吃掉了他的王后。真是期待下一次见面时,太宰治看到已经成为他手中工具的王后棋,又会是什么表情呢?
正当费奥多尔一边思索着下一次该用什么方式出场时,一道突兀的滋啦声在耳边响起。
“咳咳~莫西莫西~导演你好呀~,怎么样,这次的演出棒不棒~!我演的漂不漂亮~!是不是以为自己已经胜券在握,是不是正在开心的嘲笑着没有抓住老鼠的猫咪和已经自投罗网的毒蛇?”
欢快的少女音在直升机内部响起,费奥多尔摸出藏在机座里的录音笔,除了乐如言上过这架飞机,根本不作他想。
还来不及继续深思,费奥多尔就见密密麻麻的红色蛊虫从各种机械贴片的缝隙中爬出,顺着他的衣物,钻入他的耳鼻,皮肤里。
“杀青怎么能不给导演送礼呢?不过真可惜啊导演,你这辈子天数已尽,在劫难逃,想利用我啊,下辈子吧~”
这是乐悦月特意给费奥多尔炼制的火雷蛊,这么多火雷蛊她就不信炸不死他!
费奥多尔的异能力是很特别,但下蛊的人是她,乐如言只是不小心将录音笔连接在了直升机上。
乐悦月就不信他能穿越空间去往异世界将她取代,即便真能如此,那她也无所畏惧,反正身上虱子多了不怕仇,就看他们两人一蛊谁争得过谁了!
费奥多尔攥住手中的录音笔,无视即将爬满全身的蛊虫,震颤着胸腔发出低低的笑声:
“呵哈哈哈~原来如此,那个微不足道的普通人根本就没有被策反,原来这一切都是店长小姐自导自演的戏码啊,啊...乐小姐,你真是给我留下来足够深刻的印象啊,那就如你所言,我们...下辈子见吧~”
巨大的钢铁被诡异的红光包裹,震耳轰鸣仿佛机械生命发出最后的悲鸣。炽热的波浪在空中荡开,明红的火光与碎片从天际划出如流星般的漂亮焰火。
太宰治一行人惊愕的看着天空中的烟火,只有乐如言在一闪而过的光亮中看清了手腕上属于傀儡母蛊的印记。
他握紧手中的枯枝,一边驱动着傀儡蛊,一边默默地朝着天台破损的边缘走去。
浓密的白雾重新聚拢,在芥川龙之介发现想要抓住他时,乐如言的身影已经没入白雾之中。
太宰治牵制住想要追上去的芥川龙之介,白雾是涩泽龙彦的异能,既然没有朝着他们弥漫,说明乐如言只是想阻挡他们。
而他们看见的所谓叛变,都是乐悦月安排的假象,只是她也没想到,他们会都到这里来,亲眼见证这一幕吧。
时间往前稍稍推一点,就在中原中也等人上来之时,果戈里便在费奥多尔的示意下按照计划将自己转离,藏在暗处等待着最后胜利的果实。
肩上伤口的疼痛在兴奋的期待中被忽略,他抬起双手等待着梦寐已久的猎物落入他的怀中
金色的传送空间在他期待的目光中骤然破碎,化为点点星光飘然撒下。
愉悦的笑容果戈里脸上定格,铺天盖地的痛楚从体内炸开,他狼狈的跪倒在布满灰尘的地面,痛苦的呕出大片的鲜血。
果戈里目眦欲裂的盯着满地的血红,不敢相信为什么人会在他的传送异能里消失:“怎么...可能...”
——————————
自乐悦月离开已经过了好几日。曾与她相识过的人几乎都收到了她最后留下的信件。
中原中也收到的除了信件还有一只录音笔。
窗外是雪后的初晴,澄澈的光线却照不进灰暗的房间。中原中也一动不动的坐在床上,掌心握着的录音笔,指腹在上面缓缓游移。
轻轻按下播放键,少女的语调如春日和煦的微风,缓缓流淌入心。
音频不算长,他却听了很久,反复按下播放键,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一字一句,一言一语,恍然间好似浮现了与她从相遇、相熟、到久处相知。
每一句全是关于他的所有,却仍旧未曾提起半字乍欢的怦然。
“中也,很抱歉没有好好同你道别,就以这种方式离开了这个世界。我渴慕自由,不想受无形困拘,但你是我今生落入此间,所遇见的最美好的幸运。”
半掩的门窗吹进阵阵微风,吹起了遮掩光线的绒帘。
就像中原中也的情绪,如摊开在空气中的金色光线,不论春夏秋冬,不管论暴雨风雪,天空都会亮起明光,将灰暗照亮。
即便肩上的乌云层层叠叠,自责与悲痛如幽幽转圜的漩涡,他也不会因任何事任何人沉沦止步,而是将一层层,一圈圈的涡流扛起,继续向前行。
时隔一月,生活继续前行,时间也不会因离别而停滞。
芥川龙之介熟悉了在武装侦探社的工作,他的妹妹却前往了港口mafia。在结束一日的工作后,两人会在闲暇时在横滨的商业街碰面,一起为家中消耗的柴米油盐填缺。
红尘酒家被乐悦月托付于织田作之助的管理,家中并未因曾经的人离去而消寂,而是迎来了更多热闹的孩子。
港口mafia在太宰治的领导下,吞并着横滨的所有黑暗势力。但却并不如他所计划的那样迅速,猛烈。
芥川银恭敬的站在太宰治身边,在汇报完所有工作后,面无表情的提醒道:
“太宰先生,您已经不休不眠的工作了两天了,按照师父留下来的健康生活作息,您已经超额违规了。所以...”
眼看芥川银又要从衣兜里掏出那个让他毛骨悚然的录音笔,太宰治连忙叫停:
“桥豆麻袋!银酱,你还记得我是你的首领吗?黑手党的等级体系你应该在这段时间了解的很透彻了吧?下属干预上司的这种行为,在港黑是不允许的哦~”
芥川银顿住掏兜的动作,严肃的点头道:“当然首领,但我与你签订的是种花家的劳动合同,但现在是午休时间,而在员工休息的这段时间内,您不能干涉我的任何行为,当初您同师父签订时,没有认真看合同吗?”
太宰治:“.....”
他当然认真看了!不过那会儿他只是以为这都是害怕他压榨她徒弟太狠,所以给她徒弟额外的福利。
但他没有想到乐悦月会给他来这一手,每当他没有好好休息,好好吃饭,小银都会拿出那只万恶的录音笔,播放来自织田作对他的各种夸奖,平稳沉着的声线说着各种肉麻的夸夸,甚至没有一句是多余重复的话!
即便他没收了录音笔,下一次也还会有新的出现。据芥川银陈述,录音笔被收缴后也没关系,她还有很多,甚至还有一本网罗了全世界和乐悦月上辈子沙雕网友金句频发的夸夸大全。
当然这件事除小银以外,也就只有织田作之助知道。
不过话说当初他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会同意她把小银留在自己身边啊
“所以太宰先生,请您好好吃饭,待您休息好后,还有一场很重要的约会需要您亲自去赴约。”
太宰治纠结的拧起眉:“什么...约会?”阿悦不会还给他安排了相亲吧?
芥川银认真点头:“是织田先生邀请你聚会喝酒,嗯....师父说,这是很重要的约会。”
太宰治长吁一口气,原来是织田作啊.....等等!怎么是织田作啊!!!
彼时夜色融融,弯月如钩,乌黑的天空上没有阴云覆盖,只有无数繁星在夜空中组成一幅如梦如幻的宇宙画卷。
手中捏着在他看来尤其幼稚可笑的邀请卡,封面画着四格漫画,讲述着两个代表小幸运与小高兴的圆滚滚的小人邀请另一个黑乎乎的火柴人出门去踏水,荡秋,抓蝴蝶。
但是!能不能有个人来给他解释一下,为什么其他两个小人画的都非常圆润可爱,轮到另一个时怎么就变成黑乎乎的火柴人了!
太宰治按了按开始抽搐的额角,其实他有无数种方法可以去拒绝乐悦月给他留下的各种限制,但他还是不由自主的去遵守了每一条。
啊...虽然有时候会别扭的去违规,但他绝对不是故意想听织田作的录音夸夸!
脚步停在记忆里最熟悉的酒吧门口,Lupin这个地方是主世界的太宰治曾经最常来的酒吧,也是他在这个世界从未踏足过的地方。
昏暗的光线,狭窄的过道,被香烟晕染的斑黄墙面,气氛静谧,音乐轻缓又带着些许忧伤。
这里的一切同‘书’中看到的一样,只是坐在那里的人,似乎比记忆里更加颓丧。
乱糟糟的红发下是略显青黑的眼底,风衣领口的一角被塞在了内里,衣摆处还能明显看到清晰不掉的水彩涂鸦。
太宰治眨了眨眼,坐到正在专注看书的人身边,指了指他的衣领处打招呼道:“织田作,好久不见,最近收养的孩子们看起来很调皮呢...”
织田作之助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回应道:
“好久不见,太宰。抱歉,本来是打理好了的,但在准备刮胡子的时候,发现刮胡器里面不知道被塞了什么东西,坏掉了。出门的时候孩子们又有些淘气...”
太宰治轻轻笑了两声,指腹在酒杯边缘处来回摩挲,开口问道:“应该是舍不得你出门吧,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直接约在红尘酒家?”
织田作之助合上手中的书,侧头看着他道:“因为悦月说,你或许会更喜欢这里。不过这里确实很不错,氛围很好,可以偶尔来几次喝上一杯。”
“嗯...又是她说的啊。”太宰治苦恼的趴在吧台上弹了弹酒杯:“真过分啊...明明都走了,却又像是无处不在一样...”
单手插在衣兜,触碰着里面被整齐折好的纸张,这是乐悦月曾经在红尘酒家送给太宰治的故事,与其说是故事,不如说只是简单的几句对话,是她...穿越时空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