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黑云压压,看不到一丝星光,只有路边零零散散的灯盏照出一方明亮。
有圣灵蛊的感应,找太宰治其实并不难。
所以乐悦月并不着急,甚至还放慢了脚步,学着太宰治的动作神态,一副悠哉悠哉的姿态
仿佛毫无之前急迫想要寻找到他的心情。
偶尔遇到青苔石阶还会停留在那里蹦蹦跳跳的玩上一会儿。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算近,几乎隔了半条街的长远。
他看不见她,她也不会往上凑,却又因为圣灵蛊能清晰的感受到彼此所在的位置。
可距离也不能拉的太远,不然圣灵蛊会作妖,那个怕疼的小朋友可受不了。
明明共享着实时位置,却又像是在躲猫猫一般。
一个七拐八拐的想要把自己藏起来,一个不急不缓的跟在后面,像是猫咪甩不掉的小尾巴
不知是厌倦了明牌一般的躲猫猫,还是找到了自己喜欢的小纸箱,小猫咪终于停了下来,没有再继续移动。
脚下的路从铺的规整平顺的石板路,到老城区凹凸不平的青石砖。
乐悦月也没有继续向前行走,反而就地蹲坐在地上,后背依靠着昏黄的路灯,两只手撑着双颊,百无聊赖的数着头顶上纵横交错的电线杆。
那副认真专注的模样,像是能把那一堆胡乱交错的电线给一根根捋清。
乐悦月的手机在背包里,太宰治的手机被水泡坏,所以她并不知道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
只是数完了电线,再数电线杆,又略显失望的看着乌云密布,漆黑到看不见一颗星星的天空。
出神的发了一会儿呆,实在是找不到其他夜间娱乐的她双眼困倦的半耷拉着眼皮,脑袋一点一点的慢慢趴伏在胳膊上,似乎下一秒就能进入梦乡。
宽大的黑色大衣把本就纤弱的少年身躯全部笼罩,黑乎乎衣服和黑乎乎的脑袋,缩成了一整团。
站远了看还以为是谁家把装满垃圾的黑色塑料袋就这样丢弃在路边。
凌晨1点半。
太宰治静默地站在没有一丝光亮的拐角处。目光落到通往更深更暗,一处地下室的入口。
仔细聆听,周围没有一丝声响,地下室不会有窗口,所以他并不知道里面是否有人,或许人已经熟睡,也或许还没有回家。
忽然,一道明亮的光束突然落到他身上,少女的身形也在光照下完全暴露。
织田作之助拿着书籍,举着手电筒,诧异的看着似是在夜间出没的幽灵一般的少女。
“乐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从记忆中听过无数回的低沉声线,在耳畔如惊雷炸响。像是真被雷劈了一般,太宰治僵硬的愣在了原地
好在他叫的不是他名字,他用的也不是自己的身体。
太宰治缓缓放松了身体,脸上挂出了乐悦月的招牌笑容,嘴上却不由自主的念出了记忆里的称呼:“织田作,晚上好呀。”
织田作之助听到与往常不同的称呼愣了一下,尔后又自然的接受了改变称呼的乐悦月,点头道:“晚上好,我刚从红尘酒家回来,你的弟弟很担心你,一直在等你回家。”
作为红尘酒家的常客,织田作之助时不时能吃到乐悦月送的免费点心。
知道他喜欢吃辣,曾经还邀请过他一起吃火锅,虽然他更喜欢吃辣咖喱,但火锅的味道也是非常不错的。
所以原本应该能早点回家的织田作之助,才会一直陪着乐如言等到了现在。
最后还是乐如言估摸着阿姐今晚真的不打算回来,才以要关店门的理由,让织田作之助赶紧回家休息。
太宰治歪了歪头,困扰般的笑了起来:“哎呀,真是粘人的小孩子呢,明明说好了今晚回不去了,让他早点睡觉呢。”
有点不放心少女在深夜的横滨游荡,织田作之助关切的问道:“事情很难吗?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吗?”
太宰治苦恼的用手指点了点下颌做思考状:“嗯...确实是有点麻烦呢,不过还算好解决。”
说完又笑吟吟的看向他道:“织田作很喜欢红尘酒家吗?”
这句话似乎是作为红尘酒家拥有者在调查顾客的对店家的满意度,但却又更像是一个朋友在询问好友的喜好。
织田作之助垂眸沉吟了一会儿,像是在仔细思考,语调缓慢又认真的回答道:
“酒家的孩子很多,但都很懂事,平日里也很热闹。有时又很安静,环境也很好,是个适合写作的地方。”
随后他抬起来脸,双眼注视着‘乐悦月’微笑道:“所以,很喜欢。”
“啊...这样啊,那就...没有办法了呢....”
太宰治缓慢的点了点头,说话的声音慢慢的低了下去,最后几个字更是含在了嘴里,没有发出音调。
像是囫囵吞掉下了一堆苦药,他似是在皱眉,又似是在叹息,尔后露出仿佛小孩子一般的笑容。
“织田作喜欢就好,往后也要常来光顾哦~”
感觉今晚的乐悦月似乎有点不一样的织田作之助也只是愣愣的点点头,然后回复道:
“当然,毕竟我还需要看故事学习该如何写小说。”
太宰治垂下眼眸,轻轻念道:“那可真是期待呀,织田作写的小说。”
未等织田作之助再回复,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掏出手机想看看时间,屏幕上少女鲜明夺目的眉眼比时间更先印入他的眼帘。
太宰治轻轻眨了一下眼,抬头微笑对着织田作之助说道:“织田作回家休息吧,我得去找我的小尾巴啦。”
“小尾巴?”织田作之助疑惑的歪了歪头。
“嗯,是很喜欢黏人的小尾巴呢。”
想到乐悦月身边一堆拼拼凑凑的家人,太宰治暗自叹息一声。
还是根害怕寂寞的小尾巴啊,没办法了,那就不能放任她一个人流浪太久了。
告别了织田作之助,太宰治通过心口不明的东西,感应到乐悦月离他不算太远的位置。
只是随着他越走越近的距离,那个位置也一动不动的停留在原地。
待看到路灯下缩成一团的熟睡少年,太宰治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走上前,看见自己的脸上一副酣睡的表情,嫌弃的抽了抽眼角:‘他才不会在路边睡成这个样子!’
拿着随意从路边扯来的狗尾巴草,恶作剧般扫了扫少年的鼻尖。
少年轻轻皱了皱眉头,在袖口上蹭了蹭痒意,又将脑袋转了方向继续睡。
少女站起身,跟着换了个方向,继续拿着狗尾巴草骚扰。
可少年依旧没有要睁开眼睛的意思,反而委屈的皱了皱脸,嘴唇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什么梦话。
太宰治看着那副表情,黑着脸扔掉手上的草,捏着乐悦月的脸用力一扯
“笨蛋,不要用我的脸做出那副惹人怜爱的表情啊!”
被强行唤醒的乐悦月也终于清醒的睁开了眼,气呼呼的拍开脸上的手。
“你这张脸不需要做表情就已经很惹富婆姐姐怜爱了!而且这不是你的专长吗?!”
曾经见过太宰治为了套取情报,巧言令色对着小姐姐油嘴滑舌,所以乐悦月说的尤为理直气壮。
太宰治“.....”
他就不应该来找她,让她在这里睡到天亮好了。
愤愤吼完,乐悦月困眼眯朦揉了揉被捏红的脸,懒散的掀开眼,看向转身就走的太宰治。
“喂!”少女无情的背影没有任何停顿。
“太宰治!!”少女的步伐甚至加快了几分
“太宰妹妹!!!”最后一声喊得尤其大,在深夜的空气中不停回荡。
已经在深夜熟睡的人,亮起了灯,愤怒的朝着窗外吼道:“大晚上有病吗!吵吵闹闹的!”
太宰治突然觉得放任她睡在路灯下不是一个好选择,她更应该睡垃圾桶!
眸色阴沉的转身看向依旧蹲在地上的乐悦月,视线扫过她僵硬的双腿,瞬间就明白她为什么一直待着不动的原因。
保持蜷缩的姿势太久,血液不流通,现在只要轻轻一动双腿就会发麻酸痛。
太宰治像是良心发现了一般,弯着唇角走了回来,蹲在乐悦月面前道:
“悦月妹妹是走不动了吧,那怎么办呢?唉,看来只好我背你回去咯。”
说完就抓住她的脚踝,不顾她惊恐的眼神,用力将其扯得笔直。
“嗷!草!”乐悦月虽然很能忍痛,但这种发麻的酸痛还是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太宰治似是觉得这样还不够,重新帮助她曲起双腿,又用力扯直,嘴上还催促道
“阿拉,这样可不行呢,悦月妹妹快点动起来呀。”
乐悦月狰狞着面孔,嘴里含了一万句脏话,恨不得把他一口喷死在这里。
可这个披着她皮囊的男人对各种攻击免疫力都极强。
就算站在敌方的枪林弹雨下都能面不改色的让子弹按照他的人体描边。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已经被太宰治背起的乐悦月鸢色的眼眸滴溜溜的转了一圈。
像是磕了‘蛋叉叔叔的糖葫芦’一般,浮夸的夸赞像是不要钱似得嘚啵嘚啵的不停往外冒
“太宰哥哥好温柔啊~都没丢下我呢。”
“太宰哥哥果然是好人呢~”
“太阳只有一个,月亮也只有一个,地球也只有一个,一想到在这个世界上太宰哥哥也是唯一的一个,突然就更想好好的珍惜了呢~”
在第一句黏糊糊的夸奖出来时,太宰治就手一抖,想把身上的人直接丢下去。
可乐悦月就像是牛皮糖一样,扒着他死活不下来。
她看过书,接受了同样的记忆,也看过平行世界里无数个自己,可在她口中似乎也只承认眼前的一个他。
但他受不了!他宁愿她像从前一样无视他,嫌弃他,讨厌他,也不要像这样语气真诚的夸赞他。
太宰治双眼无神,心如死灰,他好想逃,可现在有圣灵蛊的实时共享,就算扔掉乐悦月,她也能非常迅速的找到他。
摆脱不掉黏糊糊的小尾巴,太宰治只好强行让她闭嘴,背着陷入昏睡的乐悦月,太宰治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至少用着她的身体,他还能打过她。
等换回来后,就躲着走吧....
之后研究了乐悦月那堆技能的太宰治,更是直接给她下了眠蛊,让她安安静静的度过了第二天。
关于港黑,太宰治本想利用此次互换身份的机会为之后的事情做点准备。
不过看着镜中的少女,叹息一声,还是仔细做了一番伪装才出了门
等他第三天清晨回到自己家中时,就看见乐悦月正拿着麻绳满屋子乱转,似乎是在合适的找地方上吊。
太宰治:“.....”
只是睡了一天两夜,脑子就睡成他的形状了吗?
乐悦月听到开门的动静,眼神狠戾的瞪向他说道:“你居然对我下蛊!我要自杀!让你永远都变成女生!”
无所畏惧的太宰治依靠着门框,掏出乐悦月的手机,翻出一条条慰问的信息,将屏幕对着她晃了晃,微笑着回道
“正好,我还能白嫖一个温暖的大家庭,不过我对黏糊糊的弟弟这种生物不感冒,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把他赶出去咯。”
不用看乐悦月也知道上面都写了什么,愤怒的扯掉脖子上的麻绳,气呼呼的坐到沙发上,不满的吼道:“我饿了!”
被没良心的太宰治丢在这里饿了一天一夜,她实在是没想到,即便摆脱了圣灵蛊,也摆脱不了被饥饿折磨。
漫长的睡梦里,全是好吃的,可不管她吃再多,都如同在啃空气,没有任何饱腹感。
太宰治看她用自己的身体做出他从来都不会做的骄纵表情,不管看几遍,都仍旧觉得诡异。
刚想发出一声叹息,又怪异的噎在了喉咙里,好像自从跟她有了纠葛,他叹气的频率都高了不少。
她似乎跟从前接触的所有女人都不太一样,可在某些方面又很像。
不可理喻,又大意不得。
但她不会因为一张好看的脸,两句好听的话,三分温柔的笑,就被哄得心花怒放。
即便哭泣,大多数女人给两颗糖,或是一块小甜点就能安静的自己就能把自己哄好。
可她好像不爱吃甜食,也不需要人去安慰。
反而竖着满是锋利的刀刃的铠甲,那副靠近则死的戾气,还让他记忆犹新。
她很狡猾,也跟他一样轻浮。不经意间就能哄着不谙世事的少年轻易的将自己的心交给她。
就算是在最初讨厌她的两个成年的超越者,在与她接触之后都能被她一点点拽入不同的情感陷阱。
不管是爱情,还是友情,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她都能在他们的心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她能轻而易举的走近别人的心里,却牢牢坚守着自己的心房。
就像现在,即便对那个冠上她姓氏的弟弟有所在乎,却也不会急匆匆的扑上来抢过手机,哪怕回复一两句安抚的话语。
她多情的仿佛爱着身边所有的人,也很冷漠无情的仿佛只爱着自己。
可太宰治却觉得都不是,她坚守心房的原因更像是为了不想伤害别人,这样说似乎有些怪异可笑,
但那颗伪装在温柔假相下的心脏里确实装着一只嗜血食人的怪物。
他曾想过要不要掀开那层假相,放出关在里面的怪物。
可是这个女孩太过狡猾,不管他是欲擒故纵,还是轻浮暗示,或是故意为之的言语刺激,她都不上当。
反而悠哉悠哉的继续编织着自己的网,装饰着自己窝,等待着猎物一时的疏忽大意,掉入她的准备好的甜美陷阱
太宰治自认不是那个没有脑子的中也,不知道女人是多么危险的东西,敞开心扉的任由她在自己的心里来回荡秋千。
只是这场意外让原本已经在远离她的自己,与她产生了更多的交集。
太宰治还是没忍住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他想:‘真的是不可理喻,又大意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