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随再有意识时,是在一片白茫茫的薄雾中。
“舟儿,舟儿?”唤了两声没有回应。
被分开了,江随周身肉眼可见的阴沉了不少,心情有些烦躁。
掌心凝聚灵力,发泄地向前打出,蒙蒙白雾没有一点变化,攻击也被白雾吸收。
江随收了手,向前走了几步,白雾再次变化,逐渐透明,直至消失,并显露出人影,是季云行。
江随急忙向前,但还未走近,就看到一个“江随”走近了季云行,停顿了一下,但还是继续走,喊了声“舟儿”,却没有得到回应。
到了面前,想拉他的手,却一个虚影掠过他的手。
正巧“江随”唤他,季云行转身,经过江随,满脸笑意地朝着“江随”走去。
江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散了形但很快再聚形,转身去看他们。
“江随”拉起他的手往前走,江随也跟在后面往前走,前面的季云行和“江随”与现在的他们明显不一样,身型更加高挑,气质更沉稳,像是未来的他们,难道这里不是幻境,是未来的预兆吗?
一直走到一棵粗壮的柳树下,“江随”才停了下来。
季云行一脸疑惑,“随哥,来这干嘛?”
“江随”放开他的手,与他相对而立,面上难得紧张了些,还有些害怕,目光紧紧看着季云行。
江随想到什么,也紧张起来,他知道了他是要做什么了,“江随”他是要。
“舟儿,我心悦你。”
是要告白。
“很久以前就开始喜欢了,你拉我上树躲避恶狗时,翻墙来送南街的馄饨时,你带我在屋顶上向下面扔石子时,你……”
“江随,我不喜欢你,也感到你恶心。”
季云行毫不犹豫直接打断了他的告白,言语里只有厌恶,仿佛沾了脏东西,不顾“江随”的慌乱恐惧,转身就走。
“江随”的脸煞白,踉跄着脚步去追他,“舟儿。”声音颤抖又急切。
可季云行越走越快,直至消失不见。
“江随”怎么也追不上,最后呆呆站在原地,满身的孤寂。
江随同样煞白了脸色,失了生机。
舟儿,认为,他,恶心。
他所有的期许被一把野火烧尽,不剩一丝希望,满腔的热血亦结了冰,再没有一丝温热。
他原本以为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舟儿不接受,但还是朋友的。
可是,都只是他以为。
他终究是自大了。
莫大的慌乱与不知所措,还有剧痛,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一颗一颗砸在被他的舟儿厌恶的一颗心上。
怎么办啊,他的舟儿,厌恶他,他要怎么办啊,舟儿。
江随心里只有这么一件可怕的事,再想不了其他。
两个江随一前一后孤孤单单地站着,背都要被压折了。
不知道站了多久,白雾重新聚拢。
“江随”开始虚化,他抬起了头,眼睛是哭过的红,他僵硬地转身看着江随,颤抖着声音。
“他厌恶我,也厌恶你。”
江随依旧低着头,悲伤更重了几分。
“江随”继续说,“还活着干什么呢,走吧,走了他就不会厌恶我们了,不是吗?”
江随停止了哭泣,仿佛有了其他可以做的事情。
“江随”朝着他走来,继续劝说,“还在犹豫什么啊,留下来继续看舟儿对你的讨厌吗?
以后他会对另一个人笑,和另一个人闹,和另一个人饮酒,吃饭,炼丹。
还会与那个人亲密无间,享受鱼水之乐,而你,只能远远看着,甚至,在他与别人的婚礼上,为防止你捣乱而将你赶出去。”
江随身子一阵颤栗,他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事而毫无动作。
“我,要,走。”
每个字都很艰难,他陪了舟儿十几年了,却只能落下一个匆忙逃离的结果,心里说不出的压抑。
“我带你走。”
“江随”转身向白雾中走去,江随也踉跄地跟上。
一步一步,远离舟儿,远离他的生命,远离一切的喜怒哀乐,看不见白雾,只看见那个孤单的自己。
白雾愈发浓厚,几乎要吞噬掉他。
“随哥!随哥!”
江随身体猛然一颤,抬头向四周看去,没有,只是幻听啊,嘴角扯出一个苦笑,脸上全是痛苦与不堪。
“江随!江谨行!随哥!”
一声又一声,不是幻听,舟儿没有走,江随忙不迭向四周看,“舟儿。”
季云行没有走,那不是季云行,一切都是假的,是假的,他要回去。
原本快要笼罩住江随的白雾也逐渐散去,再次透明时,江随看到的就是一脸焦急的季云行。
“随哥,你醒啦。”没等到回答,自己被紧紧抱住。
季云行尝试地挣脱,没有挣开,他当是江随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回抱住他,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他。
“随哥,我在,我在。”
江随感受着怀里失而复得的季云行,内心还是有些忐忑,只怕这是假的。
“没事了,随哥,你看看我,我不是在这吗。”季云行继续不耐烦地安慰他。
江随松开一些,看他,没有厌恶,只有一如既往的笑嘻嘻,眼里还有一些担心。
心里安稳了些,但还是搂住不放开,把头埋在他的颈窝处。
呼吸的热气喷在脖子上,引得季云行一阵莫名的悸动,但一闪而过。
在他的记忆中,江随一直都是坚不可摧的存在,几乎没见过这样脆弱的时候,心疼的不行。
但又很好奇白雾中发生的事,能让江随变成这样的破碎感美人。
红红的眼睛显得整个人脆弱极了,与往常冰冰冷冷完全不同的样子,令他心动不已,明明他该心疼,可他好像很想心动随哥这副模样。
突然感觉他好渣,明明对方这么痛苦,他却在想这些,真渣,唾弃一秒自己。
“随哥,我一直都在,想哭就哭,没事的。”
江随一直都感觉季云行有的时候说话没有太多思考,就比如现在,一直都在这种一辈子的承诺,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地说出口。
可是他又止不住去想是否真的会一直都在,如果他知道了自己的心理,还会在吗。
“季云行,你会永远不离开我吗?”
江随没有抬头,可能因为哭过,也可能脸挨着脖领,声音听着闷闷的。
脖领处有温热的东西蹭过,痒痒的,季云行动了动身体,动不了,只能尽力忽略,回答他,
“当然会,只要随哥不赶我走,我一直都在。”
又怕江随再钻牛角尖,补充了一句,“即使随哥赶我走,我也不走。”
“好。”
既然他应允了,那他就不会放他离开,倘若厌恶自己,锁起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