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很轻，像是自语一般。
“公主大概不记得了，”他脸上带着些苦笑，抬手又想给自己添酒，酒杯却被五公主拿开。
“你先说，”五公主把酒杯挪远了些，“等会儿你喝醉了，还怎么说？”
白衣有些哭笑不得，心想现在醉的是谁。
何况他酒量极好。
“是，不喝，我继续。”
“那年我十岁，自己偷跑出来遇到了公主你，估计是当时的我太狼狈，你把我当成了乞丐，给了我银子。”
那是他第一见五公主，单纯无瑕的五公主。
五公主端详着白衣的脸，蹙眉道：“可是，你和那时候一点都不像。”
对于这段记忆，五公主还是记得的，只是她没想到白衣会是那个脏兮兮的男孩。
白衣就笑，没有接话，目光看向远处婆娑的树影。
是啊，那日的他多狼狈，所以她把他当成了小乞丐。
她把银子塞到他的手中，又担心他的银子被抢，跟个大人似的交代他好好把银子藏着，别告诉别人。
当时的他觉得她傻的可爱，别说他会武功，即使不会武功也还会使毒，怎会让人欺负了去。
可他看她说得认真，只乖巧听了她的话。
五公主见他乖乖听话，便满意离开。
他看着她小小的背影，问她是谁，知道了她是天齐的五公主。
“继续啊。”
五公主推了一下白衣，“本宫的簪子可不是那时候丢的。”
“夜深了，公主回去休息吧。”
白衣站起身，想去扶五公主。
本想趁着她酒醉说出压抑心中多年的事，可话到嘴边，他还是没办法说出来。
“你别扫兴，”五公主甩开他，身子踉跄了下，差点摔倒。
白衣赶紧扶住她，声音柔缓。
“公主，我不想让你想起自己狼狈的过往。”
“什么狼狈的过往，本宫让你说你就说。”
五公主重新坐好，让白衣坐下继续。
看她一副你不说就别想离开的模样，白衣无奈坐了回来。
“长大后我又见过公主一次，”他凝视着五公主，“这一次，公主是和夫君一起的，簪子也是这一次捡到的。”
看五公主神情没什么异样，白衣继续道：“公主的马车差点翻下山崖，我救了公主。”
他没有细说，因为他知道，他说这些，足够她记起了。
“那日居然是你救了我。”
五公主说完这话，整个人便再也撑不住。
白衣拦住她要倒下的身子，俯身打横抱起她。
方才看她那副有条不紊的问问题，以为她没醉，没想到是在强撑。
“公子，公主这是怎么了？”
“喝多了，”白衣抱着五公主朝她的屋子去，走入屋里把她放下，交代婢女照顾好她便走了出去。
出了五公主的屋子，白衣抬头看了眼高悬的明月，收起脸上的笑意，回到方才二人喝酒的石桌前坐下。
给自己斟了杯酒，端起自嘲一笑。
公主果然他没有丝毫印象。
方才他说得轻描淡写，漫不经心。
其实不然，这些年遇见公主和齐轩的那一幕他永远也忘不了。
自十岁时初见，回去后他便控制不住自己去关注五公主。
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日，红衣回来非要拉着他去看人成亲。
他被红衣生拉硬拽带去了集市，从百姓口中得知成婚的是五公主。
本来想离开的他听到这话停了下来，隐没在人群中，看着她的花轿从面前经过。
他压下心里不可言说的感觉，目送着她的花轿消失不见。
从那之后，他便逼迫自己不去关注她，也自动忽略掉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的忽视是有用的，若不是两年后再次遇到她，他想，他可以骗自己一辈子。
两年后。
他外出采药，再次遇到了她。
这一次，她和她的驸马一起。
二人遇到了山匪，她们人少，寡不敌众。
很快就被逼到了山崖边。
他站在不远处的石头上，一眼便认出了长大的她。
她的模样和第一次见时相差不大，只是眉宇间布满了愁容。
眼见着他们即将被逼下山崖，他的心紧紧揪了起来，没有丝毫犹豫的用轻功飞到她的身边，解决了他们面前的山匪。
看到她没事，他松了一口气，开口想和她说什么，却发现她的视线都在身边的男子身上。
男子大概是被山匪吓到了，一双腿抖动如筛糠。
而她自己，明明吓得整张脸都白了，却还是关切的安慰身边没用的男人。
他被眼前的一幕刺痛了双眼，怒气上涌，抬手把那懦弱的男人往后扔。
在他把男人扔到山匪尸体旁时，身边的她满脸焦急，想去查看男人的情况。
正因为她太急，导致脚下一滑，身子往后倒。
他慌乱的拉住她纤细的手腕，放缓声音让她别害怕，后面他把她拉了上来，手上也因此留下了疤痕。
可她没有看他一眼，连声谢谢都没有。
上来第一时间，她便跌跌撞撞朝那没用的男人跑去。
他站在不远处，手心还有她手上的余温，看着她为地上无能的人哭泣担忧的模样。
站了片刻后终是别开眼，歇了相认的心思抬腿离开。
那一刻他才明白，从第一次见，他的一颗心便不受控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所以才会在她成亲那日不开心，才会在看到她为他伤心难过时恨不得把那男人扔下山崖。
白衣把手上的酒一饮而尽，站起身回屋。
……
翌日。
五公主揉着发疼的脑袋翻身下床，脑海里不停回想昨晚二人的对话。
“公主，您还好吗？”
婢女伺候好五公主梳洗完，看她脸色不太好，关切的问。
“本宫没事，”她站起身，“早膳送到白衣屋里去用。”
丢下这话，五公主快步朝白衣的屋子走去。
走到门口，她正想抬手敲门，不想手还未落到门上，门便被人打开。
白衣看着眼前的五公主，怔愣片刻后恭敬道：“公主有事吩咐？”
“多谢你当年救了本宫。”
她抬眸看着他惊讶的模样，自顾自往里面走。
“你不会以为本宫醒来就全都忘了吧？”
白衣走到她身边坐下，有些自责道：“公主，若是当初我没救那人，你后面便不会受苦。”
他一边怕她难过，又懊恼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把那人扔下山崖，导致他后面伤害公主。
“怎么会怪你呢？”
五公主笑看着他，“白衣，有些苦是成长的必经之路，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视线落在他手腕上的抓痕上，脸上的神情一如初见那般纯真无瑕。
“白衣，我早就放下了。”
白衣抬眸，又听五公主道：“白衣，你心悦本宫对吧，那你愿意永远留在本宫身边吗？”
“我愿意。”
怎么会不愿意呢，她是他一眼沦陷的公主啊。
即使无名无分在她身边守护一辈子，他也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