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方朗说出自己不是李太后所生,而是张皇后所生这句话后,阳天激动的大叫,他责骂方朗,刘辟和归玉,还要杀归玉。阳天不顾事实的认为这是个阴谋,一个戏耍自己的阴谋。
但阳天真的不懂么?并不是!这场案件的重审,涉及到他的母后,所以他比谁都听的仔细,所有的细节所有的故事他都记在脑中。
他当然知道方朗说的话是对的,但是他不接受这个现实!
就和很多失败者不接受自己的失败一样,皇上阳天也是如此。
他不接受疼爱自己和自己疼爱的母后居然不是自己真正的母后。
他不相信那个体贴入微,知书达礼,善解人意,宽容大度的母后居然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自己的亲生母亲居然是那个不通情理,心胸狭隘,自食恶果的张皇后。
并且他不想自己和母后度过这十几年的美好回忆就此消散。
但是这些都不是最让阳天难受的,现在和过去他都还能忍,他最害怕的是未来,是啊,以后怎么办呢?如果她不是自己的母后的话,自己要怎么面对她呢?母后的女儿,这个真正的子女要怎么办?对于张皇后,这个亲生母亲自己又该怎么做呢?这个案件又该怎么处置?皇帝要如何当呢?
他不懂,他迷茫,他无助,于是他选择了逃避,他不接受这个事实,他否定这个事实,他掩耳盗铃企图掩盖一切。
自己是皇帝!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朕说什么是对的什么就是对的!朕说的话都是事实,于是阳天自称为朕,企图利用皇帝的权威去扭转现实。然后他就发现,在事实面前,作为皇帝的自己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就在他应激的说出这些话时,他发现坐他身旁的母后已经起身了,她走下台,迟疑但又心疼的朝着归玉走去,她离他越来越远,而离归玉越来越近,直到最后,母女俩抱在一起。
心痛了,像是有蚂蚁在啃,阳天内心不禁悲切。
果然十几年的陪伴还是抵不过血脉相连么?
大堂内的场景让想逃避现实的皇帝无所遁形,他只能接受这一切。
于是他对着进来的侍卫们无力的摆摆手,让他们下去...
过了一会,李太后松开了抱着归玉的手,回头,对着堂上的皇帝说道:
“天...皇上,我有罪。”
阳天仰仰头,红着眼,噙着眼泪...
“时间不早了,我累了,这桩案子就到这吧...”
然后他头也不回的逃出了刑部大堂,皇后看着皇上孤寂的背影,不由感到同情。
大臣们纷纷离场,他们知道要变天了,真要变天了,他们得早做准备,说不定明天皇上就会上朝...
而方朗,袁横,内阁等一批人,则是有些喜悦,他们没想到他们的目的直接达成了,皇权归位了,于是他们互相道喜。
曹公公虽然也希望皇上即位,但是他不同于大臣,他在内宫中和皇上待了那么多年,他看出了皇帝内心难受,于是他没有和方朗他们搭话,而是朝着皇帝走的那个方向,追了上去。
断雪站在大堂内,看着李太后抱着归玉,看着离去的皇上。这时,帮归玉实现愿望的她突然发现,自己下一步不知道该怎么做了,直到身后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
“跟我回去了!”
断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阳月的宫女,她看了一眼大堂内的母女,然后跟着阳月离开了。
而刑部大堂内,刑部的人识趣的出了大堂,把时间和空间留给了这对母女。
“你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么?”
母亲温柔的问着自己的女儿,
“我叫归玉?”
“不是哦,你叫阳玉,你父亲说过,如果男孩就叫阳天,如果是女孩就叫阳玉。”
“我父亲是谁?你又是谁?你真的是我的母亲么?”
“是的,我是你的亲娘,你父亲是这个国家的皇帝,只不过七年前离开了。”
听到准确的回答,母女连心,归玉已经确定了眼前的女人就是自己的亲娘,从小到大,虽然有人养她,但她从来没感受到母爱,今天终于感受到了,她忍不住的哭出了声...
看着自己怀里的这个渴望关怀的孩子,李太后心里不禁感到惭愧,同时她也想到了皇帝,她知道他也是个需要关怀的孩子,自己今天应该是把他伤透了。
然而,即便知道会让皇帝伤心,李太后也忍不住。这是因为这起案件的影响。
在这起案件中,怀孕和胎儿这些词被重复的强调,这激发了她的母性,隆武年间怀胎十月的记忆不断的浮现,衣带是如何一天一天变宽的,疼痛是如何加剧的,以及生产时的感觉是怎么样的,这些记忆在脑海中就像沸腾的气泡一样不断的冒出。
当归玉出现,当她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孩就是自己怀了十个月的胎儿时,她忍不住了,她觉得这是上天让她们母子俩相聚...
可是,顾此失彼...
冷静下来后的李太后这才发现,一切都好像要结束了,不过她不恐慌,因为该来的都要来的,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积极面对才是唯一的方法。
“玉儿,你跟我走,这十几年你受苦了,接下来我会照顾你。”
李太后挽起阳玉的手,走出了大堂,朝着慈宁宫走去...
“皇上,皇上!天已经黑了,不能出宫!皇上!”
“别跟着我!我叫你别跟着我!”
阳天回头吼道。
“奴才担心皇上。”
“担心?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陆嘉怡那三枚竹签是你发现的吧,曹公公,这件事你也有份。”
“奴才罪该万死,但是皇上,天已经黑了,野兽伏出,再去打猎很是危险。”
“那你说,我该去哪?难道回宫?和她待了十四年,到现在我才知道她不是我的母后,你叫我怎么面对她!国家大事那么重,一直都是她在帮我扛,现在担子交给我,我没经验,你叫我怎么顶!整个宫中,除了她,没有一个人关心我,在乎我,理解我,纵容我!现在这个事情爆出,你叫我怎么办?!”
听到了小皇帝的质问,曹公公沉默了,然后他还是拉住了要出宫的皇上。
“皇上还是不能出宫,宫外太危险了。”
“那你说,宫内我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
听到皇上的反问,曹公公回想今天刑部大堂的场景,这时他想到了一个人,于是他说道:
“皇上,您现在如此烦闷,不如去皇后那,说不定可以消解烦闷。”
“皇后?”
“嗯,皇上刚刚离开大堂时,我看皇后挺担心您的,虽然您之前和皇后有过一些事,不过我感觉皇后她不会记在心上的。奴才听说今天这场案件的重审,皇后是皇上您邀请的,本来今天这个案件和她没关系,但她都应邀来了,说明皇后内心还是关心您的。”
......
夜晚,无处可去的皇帝朝着坤宁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