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第二年。
姜野再不想看方雨亭这样消瘦下去了。
他后悔了。
后悔用婚姻去束缚她。
尤其是最近，她的脸颊越来越尖，看得他心都跟着疼。
既然他们之间永远没可能，还不如早些放她自由。
“我们离婚吧。”饭桌上，姜野突然提出。
今天是他们结婚两周年的纪念日。
他还像去年一样，提早下班准备一桌饭菜。
本以为她今年也不会赶回来。
不想，她竟准时回来家中。
今天是他给自己求的最后一次机会。
如果她不回来，他还能勉强说服自己，提出离婚的时候没见到她，也有了借口再留她一些时日。
现在看来，他们注定不能长久……
“什么？”
方雨亭一脸不可置信。
这男人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姜野艰难重复，“我说…我们离……”
“好啊，离就离……呕……”不待她说完，突然干呕起来。
“你怎么了？”
方雨亭没搭理他，急忙跑向卫生间，吐了个昏天暗地。
“你吃错食物了？”
姜野轻拍她的后背。
看她吐得脸色通红，急道：“我们去医院！”
“不用……”
姜野眼睛都急红了，“你生病了！”
再怎样讨厌他，也不能跟自己的身体过意不去。
“哈哈哈……”
呕吐停止，方雨亭突然笑了起来。
她本就长得明媚，笑起来更是美丽到极致。
这个笑脸，姜野想，他死了也值得，至少她在自己面前笑了，而不是那个整日忧伤的她。
方雨亭见姜野还是呆呆的，根本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气得骂他一句，“大傻子！”
姜野：“……”
他们一起生活两年了。
第一年，他们说话的机会很少，一个月也说不上几句话。
第二年，这种状况好了一些，他们回到之前朋友间的相处，不算热络，倒也不至于话少得可怜。
但她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过，轻吼里还带着一丝娇嗔。
姜野觉得自己好像得病了，被骂的晕乎乎。
还挺幸福呢。
“你再骂一次。”
方雨亭：……
真有点想离婚了是怎么回事？
带着嫌弃，方雨亭道：“以后咱们的孩子可不能随你！”
有点傻！
“啥，孩子？”姜野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在哪儿呢，孩子在哪儿呢？
他的目光最后定格在方雨亭平坦小腹上。
然后像拨浪鼓一样摇头，“不可能！”
他们结婚两年，并没有……
“你还敢不承认！”
方雨亭也瞪起眼睛，“既然你不要我们娘俩儿，那就离……”
在她圆溜溜双目的怒视下，姜野忽地想起之前。
好像是两个多月之前的事了，他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主卧大床上。
要知道，这张床从他们领了结婚证第一天起，他就没再睡过了。
那日喝醉，他好像是进错了房间，但还以为她嫌弃，早早就躲出去了呢。
不曾想……
姜野连忙打断她喋喋不休的嗔怪，“别别别，我要，我怎么舍得不要！”
自那之后，他们终于跟正常的夫妻一样，幸福又忙碌地生活着。
姜霆出生那一年，姜野的公司又一次迎来了辉煌时刻。
彼时的周雄的公司也是蒸蒸日上。
他身边的女人不断，但他最惦念的永远都是方雨亭。
只他自己似乎没有察觉到。
同是男人，姜野当然能一眼看出。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周雄‘卖妻求荣’一事，在S市吵得风风雨雨。
没多久，他就把公司彻底迁去了N市。
而方雨亭是个内心强大的女人，并未被这些言语影响到。
尤其时间一长，人们也都淡忘了。
“现如今更是没几人知道了。”姜老爷子暂停了冗长的回忆。
“原来是这样……”
谭晏转头看向姜惜梦。
只因她跟姜奶奶相似的面庞，周雄才打算置她于死地。
“爷爷……”
姜惜梦扑进姜老爷子的怀中，哭得泣不成声。
“爷爷和奶奶一直在努力生活，那个周雄为什么盯着我们姜家不放，还害了你们……”
姜惜梦终于明白，前世的车祸到底是怎么回事。
“放心，爷爷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姜老爷子以为姜惜梦话中的‘你们’，指的是他和方雨亭，而非姜家所有人。
这也正常，毕竟他不知晓前世所发生的事。
“爷爷，我们姜家又不比周家差，为什么从未反击过？”
之前姜慕林不是也说了，从没有不防备过周家。
可见周家已不是兴风作浪一、两次了。
“嗯…”
姜惜梦听出了爷爷短暂的迟疑。
试探道：“是奶奶不让吗？”
姜老爷子没说话，脑海里又浮起雨亭去世那日的画面。
……
“姜野，如果……周雄没对我们家做太过分的事，答应我，放过他好吗？”
方雨亭本就底子空，随着进入中年，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而今更是强弩之末。
纵然心中有万般吃味，姜野还是点头答应她的临终嘱托，“好。”
方雨亭把男人的手放在脸上，眷恋地蹭着。
“姜野，我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从小以童养媳身体养在周家。”
“怎么是这样？”姜野绝望的眸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一直以为她和周雄是老乡，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隐情，难怪她总不愿说出自己的家人。
“周家人对我很好，我不能愧对他们的养育之恩……咳咳咳……”
“你别说话了……”
姜野双目通红，刚刚医生已经下达了最后通牒。
她，活不过今晚……
“不行啊，我还想跟你多说会儿呢。”方雨亭苍白的面上卷起笑容。
“我们领证那天，其实我心里也是有一丝窃喜的，却不敢表现出来。”
“从我八岁起，‘生是周家人，死是周家鬼’这句话一直烙印在我头顶上，怎么也驱之不散。”
“我也是人，怎可能没有自己喜欢的人。”
“姜野，知道被周雄卖给你，我暗自开心了好久，但不敢真的表现出来。”
“我怕你觉得我是个浪荡的人……”
姜野紧紧地拥住她，声音哽咽，“我不会，永远都不会，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好的。”
“还有怀姜霆的那次，你没有进错房间，是我看你喝醉…引你来的……咳咳……”
“别说了……你别说话了……”
姜野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下掉。
他绝望地发现回抱他的双手逐渐下滑。
“我也喜欢你啊，姜野……”
“滴滴滴滴……”
心电监护红灯闪烁，警报声不断响着。
屏幕上的直线刺痛了姜野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