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跌跌撞撞跑出办公室。
哭着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
那人似乎说很快过来接她,还说到恒禹楼下给她打电话。
半小时后,电话响起。
却是来自医院。
“啪!”
手机从手中滑落,她脸色煞白,眼神惊恐。
画面一转。
“爷爷……”
她扑在蒙着白布的病床上,失声痛哭。
失去亲人的感觉他也知道,撕心裂肺,好像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一般。
谭晏再次想冲过去安慰,还跟之前每次一样,根本不能移动半分。
他发现自己就像是一缕魂魄,只能跟随在她周身几米处,不能上前,更不能出声安慰。
每当他想冲破他们之间的透明隔层,画面就会剧烈闪动,仿佛即将消散。
他不敢再有这样举动,哪怕是梦,他也想陪伴在她身边。
她哭了好久……
泪水流到双眼枯竭、干涩,已分泌不出任何泪滴。
然后就是另一个噩耗传来。
“铃铃铃……”
寂静了许久的电话再次响起。
就连谭晏也没想到,去往临市开会的姜父、姜母也出了车祸,此刻正在那座城市的第一人民医院抢救。
他们手机的第一联系人是姜慕林,电话打过去没人接听,这才打给排行第二联系人的姜惜梦。
“什么,请……再重复一次好吗……”
她好像听不清对面的话语,一再确定。
然而并没有任何奇迹发生,电话那端回话,依旧还是那样。
就连谭晏自己也很奇怪,为什么距离这么远,却能清晰听见电话里的声音。
“请家属尽快赶往xx市第一人民医院,签下病人的病危通知书……”
他看着女孩像疯了一样跑出去拦车。
司机也看出她焦急,车子开得飞快,三个小时的车程,愣是两小时到达。
她刚跑到急诊抢救室外,显示手术中的灯光立即熄灭。
医生摇头,说出让人头皮发麻的噩耗,“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女孩像是听不懂医生说什么,双手抓住头发,目光呆滞地看着他。
医者父母心,尤其躺在病房里的也不是普通人,传奇地产大亨和他的爱妻双双出了车祸,任谁都觉得惋惜。
“可以……我进去……看吗?”
这是阔别两小时后,谭晏第一次听见她说话。
嗓音嘶哑,每一个字的咬音也很奇怪,甚至连语句排列都出现了问题。
她……可能出现了创伤性应激障碍。
谭晏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她和姜家所有人都那么好,不应该遭此劫难。
什么破梦境,赶快醒来!
谭晏大力地砸墙,试图通过梦里的肢体疼痛来唤醒自己。
然而没有用,在他手臂穿过墙体后,只能放弃这个方法。
他不死心,紧咬舌根,用拳头砸自己的头。
还是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他……没有一丝一毫痛觉,也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快让开,病人需要急救!”
“快让一让!”
在他焦躁不能醒来之时,又有病床推进急救室。
像是心有所感一般,他和女孩同时望过去。
……姜慕林!
因是盛夏,他身上并没有盖任何东西。
谭晏能清楚看见姜慕林满身是血躺在床上。
他双眼紧闭,胸膛起伏微弱,苍白的面孔上隐约透着一股青灰之色。
“不是的,不是哥哥……”
“不是的……”
“不是……”
姜惜梦蹲在墙角,蜷缩起身体,疯狂地摇着头。
颤抖中,她不停地喃喃自语,还是咬字不轻,模糊难辨。
她果然是应激障碍了。
仅在一天时间里,接连失去亲人,让她小小的身躯怎么扛得住。
值得庆幸的是,姜慕林经过几个小时的手术,脱离了险境。
但他大脑皮层受到严重损害,或许能尽快醒来,也或许永远都不会醒来……
俗称——植物人。
在姜慕林昏迷期间,姜氏地产内部出了很大问题,股票也一落千丈。
很多股东大闹,他们大都是些姜家旁支,这个时间都想着吞噬了姜爷爷的偌大基业。
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外也被堵了个水泄不通。
尽管姜惜梦再三报警,还是没能管住趁机混进来的记者们。
“请问姜小姐,您的家人接连出事,公司事宜如何解决?”
“最近股东们都吵着要个说法,您觉得怎么回应最好呢?”
“还有您的哥哥,听说有可能变成植物人,是真的吗?”
“这样相当于姜家只剩下你自己了。”
……
记者们的问题不断,且每一句都戳在失去亲人的人心上。
姜惜梦从出事那天开始就什么话都不说。
惯是贪嘴的人,为能活着等到姜慕林醒来,三、两天才会勉强吃些食物。
她整个人以飞快的速度消瘦,仅几日时间,瘦到脱相,他都快要认不出了。
她每天都守在姜慕林的病床前。
姜爷爷和姜父、姜母的遗体都存放在冷冻室,并未下葬。
她可能是希望姜慕林醒来后,看见亲人的最后一面吧……
“姜小姐,我听说您父、母是因为代替您的哥哥开会,匆忙来这座城市出差,才出了问题,请问是这样吗?”
一名记者突然冲到最前面,说出他所得知的消息。
沉默数日的女孩眼中逐渐有了一丝波动。
她直视摄影机,话语带着笃定。
“是我,爷爷因我而死,父亲、母亲……也是因接到我的电话情绪激动……”
女孩眼睛通红,眼球上都是红红的血丝,却没有流下一滴泪水。
说完这些,她头也不回地去了监护室,谭晏的魂魄也跟着飘了去。
病房里,女孩看着姜父最后的通话人。
上面写着……姜慕林。
谭晏明白了,她在保护她哥。
这两日医生也说了,姜慕林有望醒来,只他双腿严重受创,站立之事还需从长记忆。
但别管怎么说,至少人是能醒来了。
她怕姜慕林醒来背负骂名,他本就双腿不能行走,怕给他造成更大心理阴影。
谭晏抬起手臂,在半空中轻抚女孩的沉寂背影。
这场梦,到底还要看她经历多少劫难才能醒来?
他不忍心再看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