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兄,节哀顺变,他已经死了,身上又沾了魔气,还是尽快让他入土为安吧。”白玉清轻轻拍了江鹤的肩膀道。
“他没死。”江鹤语气淡漠,他别开白玉清的手,抬起那双素来沉静的乌眸,仿佛暗光粼粼下潜藏的深海,深不见底,却又平静得可怕。
轻轻抱起方意的躯骇,江鹤急速飞离了无忧城。
白玉清看着江鹤离去的方向,江鹤虽孤傲冷漠,但作为正道修为最高的魁首,但从没有像这样,只带走一个弟子尸身,扔下一城后事而不顾。
丧失亲徒的痛白玉清无法感同身受,可他作为一个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任凭江鹤离去,自己留在无忧城善后。
“方意”看着远去的江鹤,眼里闪过一抹嘲弄。
陆寒舟眸光沉沉看着他眼前的“方意”,无忧城下方意的生气尽无,绝不可能再活过来,带走方意的是江鹤,加上司檀说过,无忧城方意只是一具分身,如果眼前此人不是真正的方意,能有能力做到一具分身都让司檀几年都拿他分身没办法的,还拥有那般修为的极有可能就是……
“你是江鹤分身?”陆寒舟猛地抬起头,神色震惊。
若“方意”真是江鹤分身,这件事就已经不止是区区失踪案这么简单了,修真界只怕会迎来一场史无前例的变动。
江鹤勾唇道:“我那时候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聪慧呢?你藏得可真够深的,陆寒舟,不过这也不算我的分身,我只是将一缕神思附在这副躯壳之上,操纵躯壳而已。”
“你做了这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复活方意?”
“是啊,可是我失败了,他终究活不过来了,他是我最欣赏的弟子,也是我……最喜欢的爱徒。”江鹤仰头看了看满城血海,顿了顿,语气多了一丝愤怒道:“可是他太愚钝了,非要为了这区区凡民,自爆金丹,搭上性命,结果又如何,这些凡民是活下来了,他们却自相残杀。”
陆寒舟以为江鹤这种追求实力至上的人,冷血至极,根本不会真对某个弟子上心,可他竟为了一个死去的弟子走上了邪路。
“既然你失败了,为何还要做买卖人口,杀害人魔这些事?”
江鹤手中升起一团青丝,玩弄道:“若是千年前的上古神人犹在,也许有方法能救他,可如今我一个大乘期,竟也只能做到用不同的适合他的躯体的躯块更换他的死肉,保住他的肉身而已,不过在这期间,我倒是有了新的想法。”
陆寒舟知道江鹤乃是当今实力最强的渡劫强者,但他没想到短短几年江鹤竟已冲破了渡劫后期,修炼至大乘期了。
“这几百年来,已经多久没人飞升过了,无论我用尽何种修炼方式,都困在大乘期的瓶颈里,我有时候会想,没有神脉,真的能有人做到飞升吗?与其苦苦不得飞升,那我为何不能直接变成为那个神,创造出新的神脉出来,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强?之前我从未成功过,但现在不一样了只要牺牲一下你的师妹,我便能成功让这世界实现大同!”
“你休想碰她。”
陆寒舟周身魔气滚滚,刚才无归剑身之上的魔气已经被他吸收殆尽,在这幻境里,他并不受那伏魔阵的影响。
“你竟然修炼起了魔道,看来白玉清的那一套教化对你这种魔物果然行不通啊,你入魔已深,无可救药。”
陆寒舟深沉的眸子仿佛即将翻涌而起来的滔天巨浪,眼神里满是酝酿许久的杀意:“成神也好,成魔也好,现在对我来说,都一样,既然无法为她成神,那便成魔!”
无归在空中幻化无数把血色之刃,剑锋直指江鹤。
幻境之外,周桃亭在储物袋里掏出了各种瓶瓶罐罐,堆积成了一座小山。
“终于找到了!”
挑挑拣拣,周桃亭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瓶朱红色瓷瓶,他将里面的血红液体尽数倒在裹在黎苏身上的丝茧。
“此乃化灵液,可溶一切灵力所化之物,包括小型的阵法。”
那丝茧很快就被化灵液溶得一干二净,然而丝茧一破,黎苏踏地一跃,周桃亭瞳孔一缩,黎苏已经将千机伞横在了司檀的脖颈上。
“为何又要将我师兄拉入幻境!你明知道进了幻境若是出不来便会沦为梦蝶的养分。”
之前是她将陆寒舟唤醒,这次若是没有她,她不敢肯定陆寒舟能不能破除幻境。
千机伞发着金光,伞身化为了金刃,将司檀的脖子割出了一道细细的伤口,司檀却不急不慢地笑道:“你放心吧,这次的幻境,与以往的不同,是针对方意的,陆寒舟进了幻境,他的魔气就不会受到这伏魔阵的影响。”
“陆师弟的魔气不是已经被入骨鞭清除了么,难道陆师弟,还在修炼魔气么!”周桃亭错愕道。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继续修炼魔气,但是只要开启了魔脉,常人便很难忍住体内魔脉空虚饥饿而去吸食魔气,若他忍得住,那就另当别论了。”
“我相信我师兄!”黎苏紧了紧手中的伞刃道:“可他受了伤!你却让他一人进入幻境,是何居心!你修为在我们之上,自己进入幻境去对付一个分身不是更绰绰有余么!”
“丫头,我要是进去后还能不受伏魔阵影响,我早就杀了方意,还用得着的让陆寒舟进去么?方意的伏魔阵是为我们天狐族所设,我们天狐的修为被这阵法压得死,我只能将他送进去了。”司檀点了点架在自己颈上的千机伞道。
黎苏知道司檀没必要说谎骗自己,攥紧千机伞威胁司檀道:“把我也送进去!”
“你真当幻境能承载那么多人么,两个人已经是极限,若你也进去,幻境不稳不说,你还可能成为方意的助力。方意想要的便是你的血,你去了,只要他得到你的血便能修复分身提高实力,那我苦心给你们创造的这个可以杀掉这个分身的机会可就没了,你的师兄也会陷入危险。”
黎苏蹙着眉,终是松开了手里的伞,司檀说的不无道理,现在不是冲动行事的时候,如今的她,只有等。
秘境之中,江鹤也没想到陆寒舟入魔之后竟能与他抗衡,二人久久对峙着,陆寒舟眼里嗜血的殷红越来越盛,江鹤明显发现了这点,只要他再撑一会,陆寒舟极有可能就会走火入魔,沦为彻底只有杀戮没有理智的魔物。
江鹤口中吐出一口鲜血道:“你体内的魔气看起来似乎不是很服从你啊,你入魔已深,却还要苦苦忍耐着体内魔气,你到底在坚持什么,难道也是为了天下苍生那套说词么?”
陆寒舟知道青阳子在动摇他的心智,但他不可能臣服体内叫嚣的魔气,黎苏几人还在秘境之外,若他输了,不只是他,黎苏几人也都会死在这里,不止如此,方意也许会利用黎苏血作出更多丧心病狂的事出来。
“我相信我师兄。”
耳边突然传来了黎苏与司檀的对话,黎苏的语气很平静,却也很坚决。
陆寒舟嘴角上扬,手中青筋暴涨,眼里布满红丝,眸意却比河清。
“我并不为天下苍生,我只为一人。”
方意心中一悸,来不及回防,无归的剑柄已从他的身后往前穿出,将他的身体捣了个半碎,方意浑身的血液喷薄而出,溅了陆寒舟一身衣袍。
“你配不上沾上半点她的血。”陆寒舟掐住方意的脖子,猛地一扭,咔嚓一声,方意没了生息。
幻境里城下的白玉清将尸骸堆积起来焚烧,幻境随着点燃的滚滚灵火融入了长夜之中。
陆寒舟与江鹤所用的方意躯壳一同坠落而下,黎苏一见陆寒舟出了幻境,立刻飞跃于莲台之上,一把接住抱住了陆寒舟。
陆寒舟紧抿着唇,周身魔气四荡,看得出来他明明十分痛苦却在极力压抑着自身魔气。
黎苏眼眶发红,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她握着陆寒舟的手道:“他又为了我们入魔了。”
周桃亭见状在那堆丹药山里乒乒乓乓地搜寻着,却找不到能压抑魔气的药,毕竟他也从未想过身边会有人入魔。
“陆师弟,黎师妹!”
沈清川为白灵儿止住血后赶回后山,就见到了眼前这副场景,满身是血的陆寒舟和已经死去的方意让他心惊肉跳,他赶忙上前查看陆寒舟。
“他心脉不稳,但身子无大碍,应该是受体内魔气影响。”沈清川道。
“我这没有可以抑制魔气的丹药。”周桃亭看向转身要走去后山的司檀道。
司檀摊手摇头,他是有办法压制陆寒舟的魔气,可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陆寒舟入魔,他可是求之不得,自然不会帮陆寒舟。
“师兄,你的潇湘笛不是可以镇魔清心吗?”黎苏忽然道。
沈清川神色复杂地看着陆寒舟,沉声道:“潇湘笛是可以压制魔气,但同时也会造成伤害。”
司檀见几人急如乱麻,轻笑一声道:“你们与其在这里想着如何镇压他的魔气,不如送他回去好生调息,他既然能在幻境里动用这么多魔气都没失去心智,自然可以压制住体内的魔气,不是么?”
伏魔阵一破,司檀的五尾皆展露了出来,走了几步,司檀收起狐尾又回头道:“作为你们救我妹妹的回礼,我就帮你们处理好山洞的那些东西以及这里的烂摊子吧。”
“司檀!”周桃亭见司檀头也不回就要离去,脱口而出喊道。
“怎么,周公子叫住我,不会是想对我负责吧?还是说,想让我对你负责呢?”司檀周身已经起了一层云雾,如坠烟海,他似笑非笑道:“毕竟咱们亲也亲了,抱也抱了。”
周桃亭脸上骤然升起一抹红,红透了脖梗,他与司檀,亲过了?!可他明明没有一点印象,难道是方才落水时!
周桃亭无措地站在原地,像石化了一般,等他回过神来,司檀已经消失在云雾之中了。
“你们……”沈清川瞳孔放大,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秘闻一样,手中的潇湘笛差点一个不稳掉在地上,他不在山上的这段时间,他的师弟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黎苏深知司檀的实力,他要做什么,他们几人根本拦不住,现在最重要的是,是先送陆寒舟和白灵儿回山医治。
“二位师兄,我们先回山吧。”
“嗯……对。”
一向沉稳的沈清川差点被周桃亭与司檀的对话乱了分寸,他背起陆寒舟,见周桃亭的紫镜法器还未收起,便直接跃上紫境了。
“周师兄,该走了?”
黎苏喊了周桃亭几声,周桃亭如梦初醒,这才连声道:“走了,对,他走了,我……我也该走了。”
黎苏与周桃亭赶往紫镜,二人身后方意的头颅动了动,一缕黑丝悄无声息地钻入了黎苏脖颈之上的那道半结了痂的伤口里,黎苏一心都在陆寒舟身上,并未发觉身后动静,颈上一痛,痛感一闪而过。
黎苏心神晃了一下,停了脚步,调动了一下灵脉,并未发现有何异常。
“怎么了,黎师妹。”周桃亭见黎苏停下步伐问道。
“无事。”
黎苏摇摇头,随着周桃亭踏上镜面,周桃亭驱动紫镜,长驱遁入高空。
沈清川看着身下镜中青云,忽然问道:“这是?”
“哦,这是我之前在秘境所得的紫镜,这紫镜好像可以照出万物的本源。”周桃亭以为沈清川是在问紫镜,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