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昨日夜里他身上是湿的，想必是从地下逃出来的，身上冰冷，水汽凝结成珠。”黎苏道。
沈清川沉思道：“听师弟师妹这么说，这辛夫人是凶手恐怕已经八九不离十了，上官晓的丝心估计也是她织造的，只是辛夫人如果是魔，为何我在她身上感受不到魔气呢？”
“因为她并不是完整的魔，魔人对同类感应最为敏感，她虽是人身，却带有魔气，只是隐藏在那副被她裹紧的皮囊之下，我猜辛竹珊极有可能是后天修魔的凡人，而且这邪修不知道在这星河城蛰伏了多久，她的修为未必在师兄之下，所以师兄无法察觉是很正常的。”
陆寒舟轻抬茶盏，饮了一杯水，仿佛并不介意自己也是半人半魔这件事。
昨日夜里在月季院里他从辛竹珊身上感应到一缕魔气，想必是她对上官晓动用了魔气，上官晓逃出来后，她匆忙寻觅上官晓，没来得及完全覆盖住自己和上官晓的魔气。
辛竹珊藏得极好，若非他在鬼哭崖吸收了魔气，修为大涨，他也无法察觉。
“一个绣娘怎会接触到邪修的邪门功法呢？”
沈清川内心疑惑重重，也想倒杯水，忽然发现陆寒舟端起茶盏露出的手臂已经没有了镇魔文。
陆寒舟与往日有些不同了，他身上多了一分冷厉，沈清川面色肃然，两道剑眉凝起：“师弟，你的手。”
“师兄，等回山后我自会向师尊请罪的。”
陆寒舟似乎早就打算好了一切，他平静地回道。
黎苏心头一震，原以为是那把剑来历特殊，帮师兄斩尽了魔物，现在她终于明白，师兄为何能做到这般，一切都是他以身入魔换来的。
她本该想到的，只是陆寒舟将一切藏得太好了。
“师兄是为了救我才……”
黎苏本怕白灵儿担心，没有说鬼哭崖的事，事到如今她只能将鬼哭崖的事全盘托出。
“如果要罚，我也有错，如果我当时和师兄一起下去斩杀魔物，师兄也许就不会入魔了。”
陆寒舟看着黎苏手腕上那道快完全愈合，但还隐约可见一道丝线般的疤痕，道：“你那时候已经没有灵力，为了救我气血大亏，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你已经尽力了。”
白灵儿听得涕泗横流，赶忙道：“大师兄不说，我不说，小师妹不说，谁都不会知道的，大师兄你也知道，我父亲母亲虽很少罚人，但真有弟子犯下山规，敬事堂的惩戒可是很重的，陆师兄和小师妹都会吃不消的。”
沈清川皱了皱眉，他与陆寒舟同为白玉清座下亲传弟子，陆寒舟严于律己的程度并不亚于他，他是知道的，若非危急关头，想必是不会解开镇魔文的，如果换成他，他未必都能有陆寒舟这样果断决绝。
“我知道了，只是这件事不是你我不说就可以解决的，只怕瞒不过师尊的法眼。”
一向克守山规的沈清川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丝无奈，似乎是有睁一眼闭一只眼的打算。
“待这件事解决后，自由师尊定夺。”陆寒舟道。
陆寒舟并非没想过解开镇魔文的后果，他放下茶盏，眸光晦暗道：“那上官晓身上的魔气快殚尽了，这辛夫人此时应该也缺乏魔气，才没有给上官晓注入过多新的魔气，这几日她定会有所行动，到时候是她魔气最微弱的时候，也是我们出手的最佳时机。”
几人觉得陆寒舟说的十分有道理，便决定按照陆寒舟的法子来，只是他们并未料到，辛竹珊比他们预想中行动得要来的快。
上官雨的生辰宴转眼便到了，五彩的绸布缀满了玲珑坊，整座玲珑坊仿佛琼楼玉宇，美不胜收。
一大早一群哑娘跟随伺候上官雨，迎接来府的客人，此次来为上官雨庆生的都是星河城小有名气的达官贵人以及商贾世家，大红绸布捆绑的贺礼一箱箱地被抬进了玲珑坊。
上官雨今日穿了一身逶迤拖地粉红烟纱裙，在晨光照耀下反射着淡淡的光辉十分耀眼，引得那些前来贺生的年轻公子哥们挪不开眼。
只是她一脸兴味索然的样子，并不理会那些公子有意无意的搭讪，眼睛四处搜寻着，始终未见陆寒舟的身影。
“我阿娘怎么也还不来啊？”
换成往日，辛竹珊早就盛装出席迎接客人了。
她随意地跟客人们寒暄了一通，移步欲前去寻找陆寒舟。
只是上官雨转身，沈清川和白灵儿便来了，沈清川还未开口向上官雨祝贺，上官雨头都不回就走了。
“真是粗鄙。”白灵儿吐着舌头，学着上官雨的口气道：“一点礼貌都没有，见人来了招呼都不打一下。”
“我们还是在这里等她回来吧。”
沈清川望着转角处那抹浅粉，他也不好跟上去，最后还是决定留在此处等上官雨。
宾客们都已经陆续落座，沈清川和白灵儿也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下，大堂十分宽广豪华，桌布都铺着上好的丝绸，连那筷子竟还是象牙箸。
大堂热闹非凡，却唯独不见玲珑坊两位主人的身影，沈清川眼睫轻垂思索着，也许是他想多了，辛竹珊应该不会在白日贸然行动才对。
白灵儿一手一块糕点，津津有味地看着大堂中央翩翩起舞的舞女们，她还没吃多少块，便有一群少女围到了她和沈清川周边。
沈清川思索间，不知不觉已经被这群春心萌动的少女们围得密不透风。
“敢问二位是哪家的公子和小姐，可否认识一下？”
沈清川玉冠束发，眉目俊朗，哪怕坐在小角落，也如明珠一样难以掩盖光芒。
星河城民风开放，女子主动邀约爱慕的男子，或是男子入赘到女方家中都是常事，在星河城都已见惯不怪。
白灵儿哪见过这样的阵仗，好家伙，星月城的姑娘都这么大胆的吗，敢情都看上了大师兄了，白灵儿就像一只小黄鸡被挤在花丛中晕头转向，而沈清川则是焦头烂额地一个个回复着。
上官雨来到陆寒舟的房门前，手中拿着一个小食盒，踟躇不前。
昨夜她与辛竹珊的话语在她的耳边再次响起。
“阿娘，那陆霜竟是仙山的弟子，这下可怎么办，明日我生辰宴一过，他们就要离开了。”
“阿娘自然知道你心悦那陆仙师，不过，就算他是仙师又如何，这世上只要是你想要的喜欢的，便去夺过来。”
上官雨紧紧攥着手中巴掌大的食盒，里面有两枚她阿娘亲自做的桃花糕，她的阿娘说只要让陆霜吃下，陆霜便会臣服于他。
虽不知自家阿娘为何如此笃定，但她自是全心全意相信自己的阿娘。
“喜欢的便去夺过来。”上官雨低声自语道。
上官雨抬起手，终是敲了敲陆寒舟的门。
“何人？”陆寒舟正在清理无归剑鞘上的铜锈，收起无归警惕问道。
“是我，我能进来吗？”上官雨十分礼貌地问道，和往日她嚣张跋扈的口吻完全不同。
“陆仙师，你不在吗？”
房内沉默了一会，吱呀一声，陆寒舟还是打开了房门。
“陆仙师还没用过早膳吧。”上官雨内心有些忐忑道。
“我已经辟谷了，不用吃这些。”陆寒舟婉拒道：“上官小姐还有事吗？”
上官雨指了指房内，意思十分明显，想进去里面说。
“我与上官小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对上官小姐名声不好，有什么事便在这里说吧。”
“生辰宴一过，你们就要离开了，我就进里面说几句话。”
上官雨眼角泛红，祈求般地看着陆寒舟。
陆寒舟眼里却没有一丝波澜，但是他还是侧了个身，让上官雨进去了，他倒想看看，上官雨想做什么。
进入房内，上官雨将手中的食盒打开，一股清淡的桃花香迎面扑来，里面放着两颗桃花形状的糕点。
“陆仙师，我们星河城有个传统，在生辰宴上会邀请自己最好的朋友一同品尝桃花糕，虽然我与陆仙师认识不过几日，但我喜欢陆仙师……和李姑娘，今日是我的生辰，陆仙师能不能满足我这个小小的愿望？”上官雨拿起一块糕点递到陆寒舟面前。
“那你为何不找我师妹一同品尝？”
陆寒舟薄唇轻启，直接一语道破了上官雨那点的心思，不给上官雨一点面子。
“李姑娘她……她不在。”
上官雨记得昨夜阿娘还说过她会支走李苏，好让她成事的。
“陆仙师连我这个小小的愿望都不肯答应吗？”
上官雨咬着唇，眼中水色弥漫，长睫抖动，眼泪忽地扑簌簌地就往下流，世上哪个男人能拒绝了女人的眼泪呢。
陆寒舟接过了那块桃花糕，上官雨心中一喜，这份心喜却很快被陆寒舟揉碎了，因为陆寒舟将那桃花糕掰成了两半，然后松开双手，那桃花糕便掉落到了地上，溅了一地碎屑。
“我昨日与我师妹约好了，她会在房中等我先去找她，不会擅自去其他地方，上官小姐却道她不在房中？”
陆寒舟尾音转冷，眸光阴沉地盯着上官雨。
上官雨被陆寒舟的冷眸盯得不自觉地身子发起了抖，她前几日见到的陆霜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
虽然他总是与人十分疏离，她以为那是因为陆霜生性高冷，不愿与人多加交涉，可今日他眸里清冷中带着狠戾之色，叫她忍不住畏惧发颤。
陆寒舟一步一步地靠近上官雨，明明曾经幻想过陆霜走近她取悦她的样子，此刻她却害怕得连连后退，因为此刻的陆霜如同炼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般仿佛要将上官雨吞噬殆尽。
陆寒舟将上官雨逼至墙角，宽大的手掌覆上上官雨纤细的脖颈道：“上官小姐怎么不哭了，我看上官小姐明明哭起来收放自如，连那戏子都没上官小姐这功力。”
被陆寒舟戳破，上官雨本就羞愧不已，偏还被陆寒舟扼住了脖颈。
陆寒舟的手越收越紧，将上官雨勒得上气不接下气，擦了白粉的脸涨得通红。
“所以，我师妹去哪里了？上官姑娘知不知道呢？”
上官雨拼命地掰着陆寒舟的手，却连他一根指头都掰不动，最后她勉强吐出了两个字：“阿……娘。”
陆寒舟眉梢挑了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在上官雨面色由红转紫，眼球往上吊的时候，松开了手。
“上官姑娘不是喜欢我吗？这样就受不住了？”明明是撩拨的暧昧话语，此刻落入上官雨耳中却像是恶鬼的低语。
上官雨瘫坐在地上，剧烈地吸着气，还没缓过来的时候，陆寒舟蹲在地上，捏起她的脸道：“上官大小姐还没说完呢，要我再来一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