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公公掏出圣旨,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不低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丞相府之女方常安,温良淑德,品貌出众。朕心甚感欢喜,今皇九子适婚娶之,方常安与皇九子匹配同称,赐此良缘,特将汝许配皇九子为王妃,谨以白首之约,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正共同操办,择日完婚。钦此。”说完,将圣旨往前一递,算是旨意下达完成了。
“臣等接旨!吾皇万岁万万岁”。方策一边伸手接过圣旨的时候,一边借着圣旨的遮挡,往刘公公手里塞了一些心意。
方策满脸堆笑地对刘公公讲道:“劳烦公公亲自跑一趟,公公辛苦了,小女日后还望刘公公多提点提点。”
刘公公将手袖一纳,心领神会,满脸笑容道:“好说好说,恭喜方相。”
整个相府都是洋溢着喜悦,只有常安失魂落魄地折回房内,趴在桌子上唉声叹气。
这一纸婚约下来,皇命难违,这可怎么办才好。
逃婚吧,牵连家人,不逃婚吧,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就赌上了。
真是左右为难啊!
自从赏花宴后,皇宫内的郑贵妃连日受宠,皇后跟其他妃子气的脸都绿了。
荣圣帝只赐婚了一个贤王,其他大臣蠢蠢欲动,可是又寻不到由头,只能各自在家谋划,等待下次皇室宴会。
说来也巧,二十多天后,长公主生辰,按照以往的惯例,长公主一向茹素低调,很少在宫中举行盛大的庆祝活动。
然而,这一次却有所不同,她竟然提前回宫,并表示希望能在宫中度过这个特殊的日子。众人纷纷猜测,或许长公主此次回宫,正是为了子女们的婚姻大事而来。
荣圣帝作为长公主的弟弟,素来与长公主要好,自然不敢推辞长姐之命,在宫内大肆张灯结彩,务必将庆典办得风风光光。不仅如此,他还觉得仅仅这样似乎还不够隆重,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决定再次广设群宴,邀请朝中大臣一同欢庆。
此外,他更是特意请来了太后亲自坐镇主持宴会,使得这场盛宴的规模空前盛大。
群臣们得知这个消息后,兴奋不已。他们深知这次机会难得,相较于之前的赏花宴,更加重视此次生辰宴。每个人都精心准备了厚礼,以表达对长公主的敬意和祝福。
同时,他们也暗自较劲,希望能够通过自己的表现,赢得长公主的青睐。
毕竟,谁都知道长公主膝下的儿女们,个个都是才貌双全、出类拔萃之人。而且,这些儿女们都拥有各自的封地,无论是婚嫁还是迎娶,都与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以说是门当户对。因此,群臣们都卯足了劲,想要在这次宴会上大显身手。
方策依旧带着两个女儿前往,上回那个赏花宴,荣圣帝已经赐婚了,这次是长公主的生辰宴会,应该不会轮到他方策的家事,他心里宽慰踏实的,就当这次是去吃吃喝喝,心里的压力一下子就小了很多。
只是常安刚落座,就有穆如公公前来告知太后单独召见常安,方策寻思着应该没有什么大事,就放心地让公公把常安带走了。
“方小姐,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你这戏文编排得真不错,哀家看了一出又一出。”太后没有像寻常一样坐在软榻上,而是对着梳妆台,穿着一身暗红色的凤袍,头上珠钗摇曳,打扮得很是隆重。
“回太后的话,臣女很高兴听到太后喜欢。”常安回道,她心里明白,太后定又是有话交代,绝非不止纯属来夸奖戏文那样简单。
“我这几个孙儿,表面功夫一个比一个做得好,但谁心里有我这老婆子,老婆子心里,明镜一样。这人心辨别,光看不行,得心里慢慢参乎,你说是不是?”
常安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应道:“臣女愚钝,不明白太后意思,请太后明示。”
太后直面道:“前些日子,宫宴上的风波哀家知道了,弘儿是个好的,你也是个好的,你能指婚给弘儿,倒也登对,日后好好相处,早日为皇家绵延子嗣。”
这后宫之中,母以子贵,你若生下龙裔,那就是你的福德。
当然,宫中明争暗斗,有皇子定招来妒忌,“保命”,在皇宫也是种大学问。
常安垂着头连连应是,对方是太后,你说好就好吧。前几天刚被皇帝召见说这事,今日太后再提,好像自己能嫁入皇家,是多大的恩泽一样。
其实,在古代,朝中大臣的子女跟皇室联姻 ,也确实是帝王恩泽的一种,一旦入宫受宠,整个家族跟着飞黄腾达。
诚如之前太后所说的,押对宝,日后不愁,反之,满盘皆输。
太后交代几句话后便放常安离去,虽然跟常安接触不多,但不知怎么的,总觉得她还要自己在旁敲醒提点,可能是她跟自己孙女一般大小,长辈关心小辈,人之常情吧。
宴会上,群臣带着家眷,这次比赏花宴多了很多人,还有很多常安未曾见过的,后宫嫔妃的子女们,小的还抱在手上,四五岁的来回奔跑,纯真的笑容挂在小孩脸上,让整个宴会的气氛轻松了不少。
人比较多,这次没有单独设置家属一桌,场内布置是一家一桌,分为左右四列,热闹无比。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赵艳萍起身道,“难得今日欢聚一室,光吃菜喝酒多没意思,不如我们来酒牌令,有兴趣的贵女们,来这边凑一桌。”
得到长公主默许后,便于有丫鬟拿着一捆写有文字的竹签,悉数放进竹筒,摇均匀,放于第一排桌上。
有十几个贵女陆陆续续上前落座,后方琴声也悠然响起,长公主拔了头上的金簪子道:“就拿这个簪子传吧,还能做的头筹赏个最佳。”
常安纳闷看了下她们,完全不懂得游戏规则是什么。
小雯附耳低声说:“签上写有字,有花有诗有酒有舞有琴等,抽到什么就按上面写的行酒,不会就罚酒三杯。”
常安听了小雯的解释,大致明白了游戏规则。这种热闹常安并不感兴趣,还不如逗逗来往跑上跑下的小屁孩,多可爱。
酒令开始,金簪在众贵女手中传递,每个人都紧张地期待着自己抽到的竹签。琴声戛然而止,金簪停在一位橘黄色女子,只见她不慌不忙,信手从签筒随意抽取一支, 自己看了下,然后反向是给众人看,签上写着“舞”。
随后,丝竹声响起,中签的女子站在舞台中间,舞姿优美地跳了一支舞,众贵女看后纷纷称赞,一致鼓掌喝彩,长公主也微笑着点了点头。
行酒令继续,游戏进行得越来越热烈,欢笑声此起彼伏。
时值晌午时分,宴会的主菜开始上桌,午餐结束后,座下的南国使者毕恭毕敬地献上绢丝画,赠与长公主作为贺寿礼物。
绢丝长达一米多,上面是四幅精美的刺绣,寓意春夏秋冬四季,其工艺之精细,仿佛就是《清明上河图》的再现,虫鱼鸟兽,山川草木,人流车马,茅棚村舍,栩栩如生,如临其境。。
在这个年代,居然早已有如此精湛的绢丝刺绣工艺,看来中华文化的传承还真的是源远流长,常安不禁感叹,若是能将这幅绢丝画带回现代,必定会震惊全世界!
“南国的绢丝字画都十分有意境,臣妾提议就以这些东西,让秀女们各自作诗一首,看看谁的文采更胜一筹。”皇后恰到好处地开口道,天知道,她早就打听到南国使者要送绢丝,早早就做好了准备。
荣圣帝颔首,本意借着长公主的生日宴会,多方面考察各方秀女资质,毕竟上次赏花宴,只赐婚了一个贤王,其他王爷也要指婚了,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而皇后想把自己的侄女杜子萱嫁入皇室,自然就要在此次拔得头筹,受在座王爷青睐,如果成功,荣圣帝还能对她多看几眼。
所以,皇后自从赏花宴后,对侄女杜子萱可是下了血本,请了太傅教习诗文,还跟教习坊学了歌舞,定是要在这次艳压群芳。
杜子萱胸有成竹地执笔,洋洋洒洒写了两首诗。
这次无论如何,自己都要出彩一点。
巧燕诗词也不是很通晓,但也死拼硬凑出一首勉强算通顺的诗词。反观嫡姐常安,纸张空白,连笔墨都未动分毫。
坐立难安的常安很是为难,因为她一个字都不会写,看着左右的大家闺秀们都提笔作诗,心里悬着半颗心,犹豫再三,只得装模作样地提笔,却迟迟不肯落下,不知如何收场。
皇后离座绕了一圈,结果如她所料,秀女们只有七八个写得勉强通顺,其他的写的不尽人意,皇后一一收了上去,只有常安一个字都写不出。
往回递给皇上的时候,皇后颇有心机地将杜子萱的诗篇夹在倒数第二,因为越往后越能给皇上留下深刻印象,而且娟秀的字体,相信能给皇帝留下深刻的印象。
随后落座,皇后转向翻阅诗文的皇帝,似是无意地掩嘴笑道:“说起来也是奇怪,上次臣妾见方小姐谈吐不凡,以为方小姐平日里多有读书,现下竟一首诗也做不出,这可真让人意外。
“哦?”皇帝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语气却不轻不重,很是漫不经心。
众人目光看向方常安,常安如坐针毡,害怕自己不认识字的事被人知晓,此时保命重要,丢了面子就丢了吧。
皇后见荣圣帝翻过好几页,并没有自己那样,预想夸奖杜子萱的诗文,忍不住开口道:“皇上,您觉得哪位秀女的诗文做得好?”
荣圣帝面无表情,随手将手里的诗篇放在面前的桌子上,并没回答皇后的话。
皇后瞬间变得铁青,没想到皇帝对她已经对她这么不在乎,当着满朝文武大臣的面,皇帝丝毫没有给她留一丝一毫的情面。
太后睥睨下皇后吃瘪的表情,心中虽然看不惯皇后平日里那种趾高气扬的作风,但毕竟身为一国之母,必要的体面还是需要维护的,如果连皇后的面子都不顾及,将来又该如何统御六宫呢?
于是太后开口说道:“皇帝,让哀家也看看贵女们做的诗文吧。”
太后亲自出面打圆场,皇后有些意外,感激地看向太后,没想到这老太婆素日不待见自己,关键时刻居然帮了自己一把。皇帝没有发表意见倒也罢了,太后可是同样拥有话语权的人啊!
老娘发话,皇帝伸手将诗文拿给后面的刘公公,刘公公低着头,恭敬呈给太后。
太后玉手翻过第一页,勉强通顺,第二页,倒是比第一页写得工整,但也言之无物。
往后翻阅,越看越不如,最后从中抽出一页,面露赞赏之色,轻声念道:“轻烟笼细沙,江月水中花,春风无限意,吹眠到山家,是谁写的?这几句写得倒是通顺”。
杜子萱等这一刻很久了,从皇后身后侧出,轻步上前跪在地上,粉红色的长裙配上不堪盈盈一握的腰肢,显得整个人清丽无比,宛若黄莺出谷的声音清脆道:“回太后的话,这首诗正是臣女所写。”
太后诧异地看了一眼皇后,微微点下头,上下打量几眼,淡淡笑着问道:“没想到还是个标致的人物,你是哪家的孩子?”
“皇额娘,她叫杜子萱,是臣妾的侄女。”皇后笑着附和道。这句话在她嘴里留了很久了,终于说出来了。
此时抓住时机,即便入不了皇帝的眼,只要得到太后的夸赞,一样能达到皇室的认同。
原来是皇后的侄女,太后马上领会皇帝为什么静默的原因,大致也猜到皇帝早就知道皇后要硬塞侄女的意图。
所谓姜的还是老的辣,太后慈眉善目道:“杜小姐文采出众,着哀家旨意,赏黄金耳环一对”,想这样草草地给打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