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初升，
负责出宫采买的小太监，在宫门关闭之前，向守门的禁卫提交宫牌，随即缓缓入宫。
突然有个禁卫，拦住一位身材颀长俊秀小太监，“等等。”
其他内侍纷纷停下脚步。
“你怎么看着这么眼生？”说着便招呼一旁的禁卫过来看，“你看看，今天外出的采买内侍有他吗？”
另一边的禁卫凑上来打量眼前的小太监。
这么高的个子在太监中真的比较少，尽管低着头依然不容忽视，脊背倒不似其他人弯曲着，像是东倒西歪的小草中，长出来的春笋。
不过，看起来有几分眼熟……
“我应该是见过的。”
拦住宋翎的禁卫微微一愣，“难道是我又脸盲了，这是你们哪个部门的？”
为首的小内侍，连忙走过来，从怀中掏出一点银两塞给两人，“这是司礼监的小太监，杨掌印手中的人，刚来这里不久想家了，便跟着我们出去一趟。”
“禁卫大哥通融通融。”
听到是司礼监杨大人送来的人，两个禁卫对视一眼，摆了摆手，“算了，进去吧。”
小太监连忙拉着宋翎点头哈腰道谢，丝毫没有注意到某人面色黑沉。
而守门的禁卫还在低声讨论，“你确定自己见过这个人？”
“不太确定，但那张脸看起来确实有些眼熟，应该是见过的。见过肯定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也是，你说的有点道理。”
行至宫内，
内侍们各自离去，小太监给他指了路，“杨大人说在月华宫外等你。”
宋翎点头，沉声说：“多谢。”
小太监得了谢，诧异地看了眼宋翎，随即笑了笑，露出小小的虎牙，“不客气，我走啦。”
宋翎看着十二三岁左右的小太监，高高兴兴地离开，不知道他在快乐什么。
转身前去月华宫，一路上见到不少宫女和内侍，低着头通通视而不见。
直到来到月华宫外，远远地便看到有人守在宫门外，不让人进出。
宋翎蹙眉，也不知道母妃被关在里面多久了。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宋翎转身，见杨清然提着食盒站在他面前。
两人躲进角落里，
杨清然低声说：“等会我会进去送晚膳，王爷随我一同进去，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记得长话短说。”
“王爷别想着把贵妃娘娘带出去，你带不走人，还可能引得宫中动乱，陛下定然会想到你。”
宋翎点头，这次只是摸清母妃所在的地方，等有机会再把母妃接出去。
杨清然把手中的食盒递给宋翎，
宋翎注意到他的手似乎受了伤绑了白布，浸着红。
杨清然收回手，走在前面，宋翎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杨清然回头看了眼宋翎，轻声说：“王爷把背再弯一点，别让人看到你的脸。”
宋翎又把背往下塌了点，头也往下低了些，杨清然点了点头，这样才有几分奴才的模样。
此处把手的禁卫都是陛下身边调拨来的，警觉性特别强，不能出差错。
两人刚走到门前，便被人拦下来，两个禁卫紧紧盯着跟在杨清然身后低着头的小太监，“杨掌印，平时不都是您一个人来的？”
杨清然轻叹，抬起手，手心上赫然缠着绷带，“今日不小心伤了手，只能让身边的小太监拿着食盒随我一起。”
“所以今日来的也有迟了，恐怕贵妃娘娘已经等急了，再耽搁下去……”
其中一人率先撤开手中的长枪，另一人也随之撤回，立在自己身旁，“老规矩，等娘娘用完膳，便快点出来。”
“多谢两位通融，小翎子，跟上。”
宋翎：“……”
两人进去，宫门立刻又被关上。
宋翎回头看了眼，紧闭的宫门，斑驳萧索，哪怕是春末也有股寒凉之气从宫内穿出来。
房屋中还亮着灯，房门没关，窗边映衬着剪影。
杨清然站在廊檐下，示意宋翎进去吧。
宋翎握紧手中的食盒，走进去。
本来在小榻上看书的程衔月，手中动作微顿，这脚步声，太熟悉了。
“翎儿……你来了？”
宋翎把食盒放在桌子上，转身迎面对上程衔月，“母妃我来了，你受苦了。”
程衔月轻笑，“我苦什么，不过是换个地方住罢了。”
程衔月身边的侍女缓缓离开把房门关上，立侍在外。
宋翎走到程衔月面前，面色冷凝，“父皇竟然将你禁步于此，祭天大典的事，明明与我不相干，为何还将您关在这里？”
程衔月示意宋翎弯下腰，她轻抚宋翎的脸，“翎儿瘦了很多，蛊虫的事还没有解决吗？”
不想让母妃担心，宋翎故作轻松地说：“快了母妃，赵珩说能够帮我，只是时间问题。”
程衔月点头，“那就好，只要你能平安，母妃什么都不在意。”
“母妃，你快用膳吧，等会就凉了。”
宋翎叹息，把饭菜布施好。
程衔月坐下，吃了几筷子便兴致缺缺，“不想吃，想和你说说话。”
“母妃，我一直很好奇，父皇要杀我的原因真的只是忌惮程家的势力吗？”
程衔月看着他，眼中划过一抹疼惜。“我曾经也是这么以为，直到不久前，他说出你不是他的儿子……”
宋翎抬眸，“什么？”
“他在怀疑你不是他的血脉，而我竟然一直不曾察觉，真是讽刺。”
宋翎握紧拳头，“他竟然这般恶意揣测母妃，比我想象的还要恶心。”
“生下你阿姐后，我与他的感情越发单薄，因为不想被困在宫，我跑了。”
“我随着哥哥出征北羌，那时候北羌兵强马壮，天启刚刚收复南方实力和北羌也不能相提并论，全靠程家军苦撑。”
“眼看几万将士即将饮恨西北，我心一横，携五百愤恨北羌的骑兵夜袭北羌，杀他们措手不及，迅速斩下北羌的老首领，等他们回过神我们便被俘了。”
“我被抓后，在牢狱中受刑差点死的时候，遇到一个苗疆南诏的女子，她救了我，让我等到父兄的营救。”
“那名南诏的女子也跟着我一起回了天启。”
“因为那南诏的女子令宋毅一直心存芥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