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禅安置在小院后,
宋翎吩咐管事为他准备些热的饭菜端过去。
管事点头离去。
踏入翰墨轩中,一片昏黑。
书房中燃起幽幽烛火,随风摇曳,明明暗暗。
宋翎借着烛光伏案,摊开信纸。
提笔顿了顿,还是下了笔。
落笔便有万千句要抒发。
洋洋洒洒写了将近一页的字,一气呵成,密封在信封中,交给宋七。
宋七接过信件,转身离去,连夜赶去送信。
宋翎垂眸看着砚台上即将干涸的墨渍,本来不欲早些与薛士钰接触,但今日单禅突临王府,还是让他有些担心。
吹灭书房的灯烛后,
宋翎简单洗漱一番,回到自己房间。
本以为赵珩不在,但房中的灯烛已经点上,想必已经听到他回来的动静,正在里面等着他。
推开门,一股冷风迎面而来。
夜里风大,窗却没有关。
窗扇开合发出奇怪的响声,小桌上的摆件也叮呤作响,
翻飞的纱帐间,隐约可见一人正躺在床上,看起来已经睡着了。
宋翎转身把窗关上,走到床榻边,看着已经床内躺着的赵珩,抿唇不语。
这会子他倒是睡得安稳,看来是在清风楼里玩累了,连他也不等了。
掀开被褥躺在赵珩身侧,宋翎背对着赵珩合上眼。
夜半
宋翎紧握着被褥,从梦中惊醒,恍然睁开眼,呼吸急促。
黑沉的眸子紧盯着床顶晃荡的幔帐。
抬手看了眼自己的手背,完好无损,青紫的经脉上覆盖着白皙的皮肉。
梦里,黑色的蛊虫从他手腕上爬出来……
生命的流失,让他惊醒。
宋翎正要起身,察觉到身旁的被子轻轻颤抖。
宋翎回头看了眼身侧人颤抖的肩膀,抬手附在瓢赵珩的肩头,“赵珩,你怎么了?”
“赵珩!”
宋翎扶住赵珩的肩膀,放平他的身体,看清他的脸,
赵珩似乎还没有醒,他眉头紧皱,眉心的小红痣都快要淹没,额头上青筋暴起。
惨白的面上布满汗珠,唇瓣没有一丝血色。
宋翎拨开手赵珩腕上的暗红佛珠,探上他的脉搏,咬牙道:“怎么会如此混乱?赵珩,你这些天到底去清风楼做了什么。”
白色的亵衣上渗透着血迹,宋翎解开赵珩的衣襟,白皙的胸膛有一道伤口,看起来是受伤不久,裂开了。
宋翎正要去差人去找大夫,余光瞥见赵珩伤口下的皮肉微微凸起。
宋翎抬手轻抚,微凉的指腹刚摸到温热胸膛上的凸起,那东西突然消失在皮肉里。
是蛊虫!
赵珩身上怎么会有蛊虫。
宋翎愣怔地看着身下的人,反应过来后,立刻查看赵珩的后脊。
还没得他看到,手腕被人紧紧握住,垂眸对上赵珩清明的眼神,“阿翎这是在干什么?趁着我睡觉,对我图谋不轨?”
宋翎没有机会他的贫嘴,指着他的伤口问他,“你为什么会受伤?”
赵珩缓缓坐起身,灰暗的眼睛落在宋翎的皱起的眉眼上,软声说:“阿翎在担心我?那不如先给我上药吧,我有些疼。”
宋翎嫌弃地看着他,“好好说话。”
但还是走下床,从不远处的暗盒中取出上药,再回来时看到床榻出幽蓝的微光消,而赵珩胸膛上的伤口,竟然已经不再渗血,甚至隐隐有愈合的模样。
宋翎坐在床榻上,伤药递给赵珩。
赵珩也没有缠着宋翎给他上药,自己随意拨开瓶塞把药粉撒在伤口上,三下五除二便把衣襟系好。
“好了,阿翎快睡吧。”
某人把自己的被褥往床内卷了卷,给宋翎腾出很大的空间。
宋翎盯着他,始终没有躺下。
赵珩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何故如此看我?又发现我的……”美貌了。
“你这些天日日去清风楼做什么?”宋翎问。
赵珩笑意不减,叹了口气,“被阿翎发现了,我去喝着点小酒,绝对没有什么不该做的事。”
“阿翎若是不喜欢,那我便不去了。”
宋翎看着赵珩拉着他的手,修长的指节还带着森白,明明已经疼成了这样还是装作无事。
也不知他到底要做什么。
宋翎拂开赵珩的手,后退两步,“你我合作那日,我说过什么话?”
赵珩说,“我没有做任何背叛你的事。”
宋翎没有理会他,“我说,与我合作的前提是对我忠诚,坦白……但是赵珩你没有做到。”
赵珩抿唇,落在鬓角的长发还有些湿濡,脸上褪去惨白后,有些红的不正常,中和了几分英气,但有些病弱可欺的感觉。
“你说,你身上的蛊虫到底怎么回事?”
赵珩握紧手心,胸口的血迹明显又开始氤氲。
赵珩这个怪物,他能自愈任何外物所致的伤口,为何胸膛那道伤口反反复复不见好。
“阿翎……”
“别想骗我。我不需要一个总是骗我的枕边人,”宋翎厉声呵斥,“不然我会忍不住杀了他。”
“是蛊。”赵珩点头。
“为什么会有蛊,是……蛊王?”
叶肆曾经说过,赵珩身上可能有蛊王所以才会对他身体的蛊虫有压制。
这段时间,宋翎从没有见过赵珩失态,以至于他真的认为是赵珩有些奇怪的功夫傍身,所以才能压制住他身上的蛊虫。
没想到赵珩的身体中真的有蛊王。
赵珩沉吟,“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
宋翎不解,苗疆的蛊虫到底还有多少种?
赵珩抬眸望向宋翎,“你过来?”
宋翎见他面色如常,便走到他身边,坐在床榻上。
赵珩的手轻抚在宋翎的后脊上,“其实你身上的才是真正的蛊王。”
宋翎愣怔在原地……
他身上的才是真正的蛊王,这怎么可能?
“蛊虫一般只有两三年的命,熬下来才是蛊王,而你已经带着蛊虫活了二十多年。”
“可蛊王如此厉害……”
赵珩摇头,“书中只记载蛊王能压制百蛊强悍无比,剜出来甚至能够入药,但是无人知道,蛊王活的越长,寄宿的身体便越弱。”
“在你之前,从来没有人活过二十年。”
宋翎阖目,原来他的只是侥幸活下来,“我为何能够活到如今?”
“因为你的蛊虫在身体里得到了压制,只有天冷的时候才会活跃,如今那道压制已经没了,所以才会加速你的死亡。”
宋翎点头,越来如此。
原来不是他熬下来,他可能早就死了。
父皇啊,父皇。
当真是无情至极,那也不要怪他将来不留情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