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棂坐在小沙发上，观察旁边的方豪，大高个的男孩，缩着脖子一脸怂样，全程耷拉着头，脸上很多淤青，连脖子手臂都有，好像刚和人打完一架。
易芬在一旁手舞足蹈说个不停，把事情来回说了好几遍，最后板下脸，压低声音道：“我好歹也是快五十岁的人了，有些东西我也是懂的！我非常确定，我儿子就是遇到脏东西了！所以要请你帮忙，给我儿子清除一下。”
“那洋娃娃你带来了吗？”
“带来了！”
易芬从身后拿出一个黑色袋子，刚要解开，突然又停下，抬手轻推了下方豪的头，让他脸朝向另一边。
“你别看，捂着眼睛！”
方豪没有回应，只是偏过头，垂眼盯着地板，眼底下两片乌青，已经被折磨得没有了精神。
易芬解开黑色塑料袋，拿出洋娃娃递到司棂面前，特意把正脸转向他。
“就是这个！我看着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啊，真是巨邪门！我儿子做梦老是梦见它，明明都扔掉了，窗户和房门关好了，它却还能进来，真是邪门啊！”
听见这些话，方豪吓得悄悄攥紧了拳头，身体微发着抖。
司棂没有接过手，只垂眼对着洋娃娃的脸庞看，几秒后洋娃娃透出一个幻影，一个十来岁女生的模样浮现出来，面容消瘦，头顶两捋碎发垂在脸颊两边，脸上有点脏兮兮的，但是五官很清秀，面无表情看着自己。
“怎么样？这个洋娃娃要怎么解决啊？是得拿去烧掉吗？”
“无风不起浪，既然这东西会跟上你，自然和你有必然的联系。”
司棂转眼望向方豪：“你之前有闹过什么大事吗？”
方豪眼眸黯淡，沉默着没有动作。
“怎么会呢？”
易芬握住方豪大腿上的手，语气笃定道：“我们都是老实人，哪里会惹出什么事情来！”
司棂暼了易芬一眼，没有接话，转向方豪继续追问：“你说，打架起纠纷，或者是和谁闹过什么事，尤其是…”
司棂顿了顿，望着那洋娃娃，抬眸继续道：“和女孩子有关的。”
方豪呼吸一滞，双手逐渐收紧，攥着拳头指甲死死掐进手心。
感受到儿子情绪的变化，易芬满是心疼不忍，赶紧抓着他的手，一个劲摇头：“没有没有，那都是孩子之间的打闹而已！”
“就算是打架，别人肯定也有错！大家都有动手，怎么就会只找上我儿子呢？我儿子肯定是无辜的！”
“不是...”
方豪突然出声，语气低沉和以往完全不同，抬起眼望向司棂，却很快撤回目光，怕对方会读心术般，看穿自己的心思。
方豪转头看向一脸担忧的易芬，缓了好一会，才鼓起勇气喃喃道：“妈...其实我没有跟你说，其实我之前...”
……
一年前
方豪坐在班里最后排，看着女组长抱着箱子，给同学们派发凉茶冲剂。
这是学校的风格，妇女节假日时，给学生们的福利，每人可以领一包凉茶冲剂。
满满一大包，大家都很开心，速度快的同学，已经撕开一包倒进了保温杯里，方豪接过手，却一点兴趣也没有，甚至有些鄙夷。
家里有的是钱，要什么没有？喝这种玩意？
方豪拿出几包，往上抛开始把玩起来，又撕开一包随便撒着玩，还弄到了前排女生的头发。
“啧！”
女生扭过头，气呼呼瞪了方豪一眼，又不敢多话，只抬手拨弄着头发，把那小颗粒清理下来。
下课后，同学们陆续离开，方豪拎起书包，刚要离开，看见前排的林彤，捉弄的心思一起，拿起桌上那包撕开的冲剂走过去。
林彤正低头专心写着作业，突然感觉头顶有东西落下，微仰起头往旁边看去，方豪那大身材就站在课桌外，举着手把冲剂倒在自己头上。
一秒...两秒....
随着时间拉长，头顶明显感受到那冲剂的份量越来越多，甚至有些颗粒顺着头发滑落下来，掉在肩膀和大腿上。
林彤只能懦弱的坐在原地，不敢抬手推开，也不敢开口。
很快，方豪丢掉空了的冲剂包装袋，得意洋洋冲着林彤发笑。
林彤低头拨弄了几下头发，让那坨冲剂掉下来，手指拨弄着发丝和头皮，知道还有很多，一时也清理不了，只好收拾东西，拿起书包离开。
“哈哈哈哈！”
身后还传来方豪嚣张得意的笑声，林彤把书包紧抱在身前，快步跑进女厕所，打开水龙头冲洗头发。
冰凉的温度从头顶落下，林彤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很快也适应过来，手指揉搓着头皮。
明明自己和他不熟，也没有和他发生过争执，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呢？
为什么....
林彤嘴唇抽了抽，忍着不哭出声，加快动作搓洗头发，只想快点收拾完，快点回家。
脚边的书包，在自己没发觉的情况下， 被人悄悄提了起来。
一分钟后，林彤把头发拧了拧，挤出那些水，将就着还湿答答的不适感，抬起头把头发捋好，全部往后盘起扎好。
余光好像有个黑黑的东西，林彤转头一看，方豪穿着那黑色上衣，就站在自己旁边，一直盯着自己看。
林彤吓得猛往后仰，连着后退了几步，捂着心跳加快的胸口，甚至看了眼周围，一瞬间还以为自己走错了，这里不是女厕。
方豪后面还有其他三个男同学，都是和他一样坐在后排的人，四人冲着自己不怀好意笑着。
“你们到底要干嘛？！”
林彤终于忍不住问道，语气也带了几分愤怒，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书包也不见了！
“没什么，就是想找好同学玩玩嘛！”
方豪大大咧咧应道，突然用力一推，林彤被力道冲击得直往后踉跄，不小心踩到脚下的水，又滑倒摔了个屁股蹲。
“哈哈哈哈哈！”
几人毫不留情嘲笑出声，望着地上狼狈的人，愈发得意起来。
林彤咬了咬牙，屁股和大腿处的衣服已经湿答答一片，双手撑着地板刚站起来，另一个同学又大步上前，朝自己的腿踢了一脚。
林彤右脚一弯，再次摔坐在地，地上溅起了一些水滴，抬起头时更加愤怒：“你们有病啊？！信不信我去告老师？！”
“哎呦？”
方豪很不爽对方这种态度，大步上前把林彤按下去，让她头发和后背也沾湿了水，嘴角上扬痞笑道：“你敢吗？你敢去告老师，我就打死你！打到你妈都不认识你！”
身后的钱佑马上插嘴：“她妈都和他爸离婚跑了，估计早就不认识她了！”
“哦，也是！”
“哈哈哈哈哈！”
方豪乐呵呵笑开，看见林彤还桀骜不驯的样子，又凑近道：“怎么？还不服啊你？啊？”
林彤紧皱着眉头，很不喜欢对方挨得这么近，说话口气都喷在自己脸上，气在头上直接抬手扇了他一巴掌。
“啪！”
“操！”
方豪恼羞成怒，用力把她压在身下，也回扇了两巴掌，力道极大，林彤紧闭着双眼，只感觉脸颊发麻，头脑也晕乎了许多。
方豪还不解气，腾得起身拧开水龙头，把水拨拉在地上，还有林彤的身上。
四人开启“水战”游戏，自顾自在女厕里泼水玩耍，欢笑声此起彼伏，水溅到墙壁又极速滑下。
几分钟后，走道上已经全是水，四人渐渐收手，站在一旁居高临下“观赏”着坐在地上、更加狼狈不堪的人。
林彤双手环抱着自己，不停打着颤栗，有种反胃想呕吐的感觉，望向他们时，眼底满是恨意，目光紧紧盯着方豪，记下了他的脸，随后再往旁边，记下另一个人…
“好无聊，我们走吧，去网吧玩！”
“走吧走吧！”
四人先后走出女厕，好像刚才的事情没发生过一样，把地上的人全然忽视。
林彤望着他们离开，直到完全听不见脚步声，还是没有站起来，身上凉意越来越重，心里也是，双腿发抖得厉害。
几分钟后，见他们真的没有再进来，四周也没有动静，林彤才敢起身，顺着一间间女厕查看，却没有看见自己的书包。
等自己走出女厕门口时，才看见被扔在门边的书包，拉链大开着，里面的课本撒得到处都是，刚才写了一大半的作业本，也被撕碎了。
林彤缓缓蹲下身子，一本一本捡起来，头发的水和泪水一起落下，滴在本子上，无声抽泣着，瘦弱的肩膀不停颤抖，却不敢放声哭泣。
回去路上，林彤两条脚用力踩着单车，想快点回去那个温馨的家里，全身湿答答的，加上骑车的原因，迎面而来的风都大了不少，吹得自己越来越冷，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回来了？”
厨房里，林洲正在炒菜，听见声响头也没回先问了一句，只听见外面女儿闷声应了一句，再也没说话。
林彤悄声跑进房里，翻出一套换洗衣服，趁着林洲没注意自己，快速跑过厨房门口，进了浴室。
几分钟后，林洲端着两盘菜出来，一盘青菜，一盘青椒炒肉，放在黑色圆形小饭桌上。
环顾四周没有看见林彤的人影，身后浴室门里透出亮光，发出水流声。
今天这么早就洗澡吗？